“吱呀。”木門被推開。
關妙儀起身便迎上,她看到端著果盤進來的人是關幼萱,心中不覺燃起了希望。關妙儀握住關幼萱的手,急促道:“萱萱,你可有見過師望?他們將師望帶去了哪裡?師望是功臣,原二郎不會治罪吧?”
關幼萱凝望著關妙儀,漆黑的眼珠久而不動。
她這位堂姐弱質纖纖,生得病弱風流,頗有佳骨。然而關幼萱覺得自己確實不了解這位堂姐――小女郎輕聲:“發生這樣大的事,堂姐眼中隻有那個男人,不記得問我們,問原二哥麼?”
關妙儀怔一下,她局促地鬆開了手,往後退得跌坐下去。關妙儀臉色蒼白的,看關幼萱將果盤放下,坐在自己對麵。關幼萱又輕聲細語地囑咐侍女們添火加炭,侍女們十分聽小七夫人的吩咐。
一看便知關幼萱在這裡過得極好,原家人是敬重她的。
侍女們退下,木門合上,關妙儀才垂目輕聲:“你一定很恨我吧?”
關幼萱:“我與堂姐除了同住一段的情誼,本身並不相熟。我也許從未了解過堂姐,堂姐當日將我一人撇下,若我真的以為堂姐死了……我心中的難受與煎熬,堂姐可曾想過?”
關妙儀不語。
好一會兒,關妙儀道:“我那時,顧不上太多的。”
她怔忡:“我原本以為,原二郎不肯退親,那我實在無法,就嫁吧。他想要的是關家在長安的助力,我想要的,則早就不在了。可是命運很奇怪,那時候你硬拉著我去看原七郎打架……我原本不想去,可是被你拉過去後,我見到了薛師望。
“之後,我就開始走那條你們眼中的歧路了。從那時到現在,我清楚自己會讓人如何厭惡,討厭。就連薛師望,他性情也和我記憶中變了很多……他也趕我走,對我冷嘲熱諷。可是我不在乎。”
關妙儀目中凝起了水:“萱萱,我無意為自己找借口。我知道這是錯的,可我還是要這樣走。有些人,我不見到他的時候,漫長的黑夜我都可以忍受。可是但凡我見到他一眼,我隻要再次看到他……我所有的死灰,就會重新燃起。”
關幼萱又氣又急:“為什麼要這樣?”
關妙儀哽咽道:“萱萱,你知道‘愛’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關幼萱一怔。
關妙儀難過道:“這世上,是否有什麼,是無論你貧窮或者富貴依舊不離不棄的?我不知道萱萱心中,這個人或物,是否存在。而在我心中,這個讓我不離不棄的,就是薛師望。
“為了他,我願意遭受一切謾罵的。”
關幼萱:“錯了!你不願意!”
她猛地站起,讓關妙儀抬頭看她。
關幼萱麵容雪白,眼中卻不像往日那般總帶著笑。小淑女眼睛依然是黑白分明的明澈,這種乾淨,讓人在她的凝視下有無處可遁的壓力。關幼萱一字一句:
“你在騙自己!你根本是不願意的!”
關幼萱道:“堂姐,也許你本就是這樣的人,不說也罷。你的愛也許我懂,也許我不懂,我並無意辯駁什麼是‘愛’。在我看來,你二人既然私奔了,為何還不躲得遠一些?既然要出關,為什麼還要在漠狄人的眼皮下?堂姐是不知道我們生活在這裡麼,不知道整片西域都在盯著涼州原家的動靜麼?
“你是小瞧了原二哥的名氣,還是小瞧了自己的身份?愛情既然那般偉大,讓你不管不顧,我隻恨你――為何不走得更乾脆?何必徘徊在西域,讓漠狄人找到!”
關妙儀的臉色,隨著她的每一句話,都更加慘白。
關幼萱盯著她,冷聲:“你之所以徘徊,是因你還覺得自己有值得被原諒的機會――有朝一日,被原二哥理解,被伯父,被你父親,被關家理解。你還想著帶薛師望回去關家,走回頭路……也許你想著伯父現在生氣,但是隻要過上幾年,三年、五年、十年……大家就能接受你們了。”
關幼萱恨聲:“你是何其自私!做得所有錯事,最後反而要我們同情你――你想讓我們說什麼?隻要回來便好,隻要活著便好?是要伯父看著你痛哭‘失而複得’麼?”
關妙儀顫唇:“萱萱……”
關幼萱抿唇:“我不會讓你如意的。我會努力讓你得到懲罰,讓你無法走回頭路――我已寫信告知長安關家,告知伯父。你既然要走,就走得乾脆利索。隻要我是原七夫人的一天,我就會拚儘力氣,讓你畢生無法回頭。”
關幼萱眼眸含霧,氣怒交加:“你傷害我的感情,傷害伯父的心,枉顧家族,還差點將原二哥害死……你就是差那麼一點兒!你這樣自私的人,不值得被所有人原諒!哪怕原二哥原諒你,我也絕不原諒!”
關幼萱怕自己落淚,也怕自己說出狠話就後悔,登時說得又急又哽。她說完後就轉身離開,情緒又傷懷又生氣。走出門後,關幼萱揉著自己通紅的眼角,她咬唇恨自己竟然又忍不住想掉眼淚。
原七夫人怎能這般愛哭!
關幼萱站在外麵抹眼淚時,迎麵一個女郎昂步而來,衣袖紛飛,挺拔如竹。關幼萱反應有點遲鈍,她感覺到那女郎在她對麵停步時,才眨了一下眼。
那女郎俯身,勾住她小小下巴。
關幼萱愕然,被人挑起了下巴。她鎮靜萬分,**的杏眼頓時瞪圓,隻因除了原霽,還從未有人這般挑她下巴。
師兄說挑她下巴的郎君都是風流混蛋,好淑女是不讓除了自己夫君以外的郎君這樣的。可是這樣做的人是女子,那女子挑她下巴,應該不算混蛋吧……
封嘉雪俯眼凝望關幼萱,小女郎的睫毛濕漉地黏連,眼珠子又黑又亮,眼圈紅了一片吃驚而羞澀地望向自己……關幼萱嬌聲糯糯:“我、我隻是氣急了,並未哭。”
封嘉雪一嗤,挑眉。
她戲謔道:“小兔子眼睛紅了,真可愛。臉這般嫩,小心讓人想咬一口呀。”
關幼萱駭然,猛往後退了一步。
封嘉雪笑一聲,鬆開了手,颯然離去。關幼萱臉頰緋紅,錯愕回頭看人飄然而去。
關幼萱崇拜地望了半晌,侍女見關幼萱竟然臉紅了,隻好糾結地告訴她:“小夫人,你可知道,封將軍原本是要嫁給咱們家七郎的。你可切莫對她懷有好感,你二人是情敵來著。”
關幼萱呆住:“啊?”
她一下子想到了趾高氣揚的原霽。
便想到原霽當日在雪地中數落她的一幕幕。
關幼萱鼓起腮,氣道:“才不會是情敵,封將軍多英俊……夫君才配不上封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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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嘉雪是去原讓的院落,與原氏兄弟談軍務。
庭院中的雪已經很薄了,三人對坐廊下。原霽一身黑紅相間的衣衫,唇紅齒白,分外年少好看;封嘉雪看向原讓。
原讓在漠狄王一戰中受了傷,他披衣而坐,麵容如雪,清瘦如玉骨修竹。
封嘉雪眯了下眸,喉口覺得饑渴。
原讓給二人倒茶,自己的弟弟不必多說,他更誠心感謝的是封嘉雪的相助。他將茶倒下,見封嘉雪動也不動,便好心地將茶親自端過去。
封嘉雪垂目看他捧著茶盞的手,再抬目。
原讓微笑:“多謝阿雪相助了。若非阿雪,武威城危,我便沒有今日喝茶的閒情。”
封嘉雪道:“好說。”
她直盯著原讓的眼睛,一目之下將他周身都掃過。她停頓一下:“可有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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