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聯姻到抱歉,前後時間相差不過十日。
燭火昏昏搖曳,女將軍的身影映在帳上,隨風而忽高忽低。封嘉雪將一身幾十斤重的鐵甲脫去,又滿不在乎地曲起膝蓋。
她低頭拿著匕首,將靴子和自己的腳底板割開。
撕開的靴子混著血肉,沒法再穿,她的腳也畸形可怕,和尋常女郎完全不同。
封嘉雪將這些束縛全都摘去,然後癱倒在身後木板上,手背覆眼。她思量著聯姻的前後反複是何緣故,又好奇原霽那小子,竟然這麼快成親。
封嘉雪喃喃自語“原讓……原霽……”
她尤記得自己幼時去長安時,和原霽打架的時光。
原讓攔在他們兩個之間,左勸右哄。原霽真幸運,他打架輸了,還有他二哥背他哄他安慰他,他連吃飯都要他二哥喂。
封嘉雪的嫉妒,從頭到尾。
她討厭原霽!
倏忽這麼多年過去,原霽隨他二哥回了涼州,再沒有消息。封嘉雪在益州,成為了獨當一麵的女將軍,將同族所有男子穩穩壓一頭……
女郎安靜地睡在榻上,青絲散落,濃黑如雲。到這個時候,封嘉雪才有點兒身為女郎的柔和感。
燭火晃一下,她從榻上一躍而起,咬著筆將長發隨意一攏,開始塗抹信件,給涼州回信。
她初時想給原霽寫信,隻是狼毫落在紙上,女將軍愣了半天,問自己“那個‘霽’字怎麼寫來著?他怎麼取這麼複雜的名字?”
封嘉雪試著畫了兩個字,怎麼看都不像“霽”字。她乾脆將兩個字塗黑,換一行重新寫,這一次,是給原讓——
“原二哥,信我已經收到了,也理解你的苦心。有那麼一個混蛋弟弟,二哥你一定很不容易。
“但私情歸私情,二哥如此耍我,我好歹是朝廷封的雲麾將軍,我的麵子很重要,也要給我身後的弟兄們一個說法。”
封嘉雪偏過臉,燭光照在她勾起的唇角上,頗有幾分桀驁邪氣。隻是寫信,她都能想到原讓無奈的樣子。
封嘉雪獅子大開口“二哥總要補償我吧?今年朝廷給涼州的糧草,二哥送我一半,我就原諒你們了。不然,我益州軍,不是好惹的。”
—
離三月驚蟄日越來越近。
隨著婚期越來越近,整個涼州嚴整以待,氛圍與往日格外不同。然所有人都忙著,原霽這個新婚郎君,卻躲遠開,跑去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去塞上跑馬。
趙江河出塞打仗去了,茫茫綠野一望無儘,隻剩下原霽和李泗這對好兄弟。自然,“十步”也在天上跟隨著二人,同時自由自在地捕獵。
騎在馬上,李泗側頭看原霽“你不用去準備婚宴麼?”
原霽側過臉,幾分彆扭地慢吞吞“有什麼好準備的,反正有我二哥。”
李泗“關小娘子也沒有找你玩?”
原霽立刻“我不見她!我整日很忙的……哪有婚前不停見麵的!”
李泗笑“你忙著跑馬?”
原霽無言。
少年騎在棕馬上,緩緩走了許久,他回頭“我真的要成親了……我根本不了解關幼萱,我二哥都沒成親我就要成親了……我還做夢,不停夢她……”
李泗頓一下。
他低聲“難道你不想成親?要是反悔的話,現在還有機會。不然等你成親當天……你二哥一定會打斷你的腿!”
原霽皺起眉。
諸事虛幻,發展得如此快,快於他的反應。他隱約覺得婚後會和現在不同,到時候,他就不是現在的他了……
“七郎!七郎!”
原霽和李泗在塞上一圈圈跑馬,遠遠的,束翼騎馬來找他,大聲喊“七郎,五郎……就是你親哥蔣墨來了!他剛來,就跑去找關小娘子了!
“他不安好心!他肯定想拐跑小淑女……”
原霽臉色猛變,調轉馬頭衝下丘陵,和束翼彙合。
李泗茫然“你這就不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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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望儘,天穹遼闊。
正備嫁的關幼萱迎來了一位貴客。她立在屋外長廊下,鐵馬聲撞如鈴。院門口的少年郎君垂臉對她笑時,她目中浮起驚豔色。
據說此人叫蔣墨,是原霽的親哥哥。但是在此之前關幼萱從來沒聽過。
而這位“公子墨”,是長安第一美人。
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