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兒正在一旁滿頭大汗地跟著侍女學習繡自己的嫁衣,聽到關幼萱這般問,就頗不滿地站起來:“小表嫂!”
關幼萱正想再與金鈴兒說話,一個侍女從外進院,報告說:“小七夫人,李將軍從牢獄裡出來了。”
關幼萱轉眸,她手中還握著一梅花枝,跟金姨在學招,口上已然詫異:“李泗麼?”
原霽不是不想那麼快放人出來麼?
來通報的侍女身後跟著軍士,軍士恭敬地回答關幼萱:“李將軍在牢獄中生了病,還吐了血。七郎後悔自責,便將人放了出來,住進了原家。小七夫人,是否給李將軍請醫工看看?”
關幼萱連忙:“自然!快去請醫工……夫君回來看李大哥麼?”
軍士答:“七郎出城巡邏了,不在城中。”
關幼萱抿唇,更加覺得原霽好似在躲自己。金鈴兒在後聽著擔心,隻因她的未婚夫君趙江河與李泗也是好友,李泗若是出事,趙江河免不了自責。關幼萱回頭,見到金鈴兒的眼神,兩個女郎一對視,便相約著一起去看病重的李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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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墨寒著臉進府宅的時候,聽說李泗那個無父無母的人被抬進了原府養傷。他嗤聲:“原家真是收破爛的,什麼阿貓阿狗都領進來。”
侍女學舌:“就是!一群鄉巴佬,野蠻人!公子,他們對咱們一點都不上心,昨日的炭還送錯了,送的不是冰炭,我差點嗆死……公子,咱們回長安吧,公主等您等得急死了。”
蔣墨抬頭看到原家府門兩邊開始懸掛上的燈籠,他沉著臉一路往自己院中走的時候,便見更多的孔明燈被人歡歡喜喜地抱出去,管事大嗓門地喊人來量衣,說要在原霽生辰時,人人務必穿新衣,不能掃七郎的興……
管事教訓人:“聽清楚了麼!七郎生辰可是大事,誰都不能出錯!今年還是小七夫人嫁過來的第一年,明年說不定家裡就添丁了……全都打起精神……”
原霽。
原少青。
原七郎。
蔣墨在武威郡裡走一圈,十句談資,七成都有關原家,有關原霽。那些百姓們看著小七郎長大,看他從一個桀驁不羈的小破孩,長成一個威風凜凜的少年將軍……十七歲的原霽就已經在軍中初露鋒芒,而原霽即將十八歲!
整個涼州,在見證他們共同養大的狼崽子,一步步成為狼王。
而這些,都讓蔣墨扭曲,嫉妒。
回到自己的屋舍中,蔣墨喝退仆從,一人坐在屋中。他又在把玩著那瓶“胭脂笑”,他的指腹日日擦著這瓶粉末,已經將藥瓶上的字跡全然磨得看不清了。
他想拿這瓶藥對付關幼萱,想得已然魔怔。可他下定不了決心,他每次見到關幼萱淺笑長立,如春暉一般的麵容……他都不忍心毀了她。
他厭惡原霽,可他喜歡關幼萱。矛盾讓他左右徘徊,原霽已經回來數日,蔣墨都沒下了這個決定。
蔣墨將藥瓶放下,再一次長籲口氣,負手出去散心。雪已經停了,院中仆從們正在清掃雪跡。蔣墨長衣飛揚,玉容如雪,沿著長廊在院中隨意地走。
他走到一處雜舍,聽到裡麵邊乾活邊聊天的兩個侍女口中提到了“小七郎”這幾個字。蔣墨當即停下腳步,屏住呼吸聽兩個侍女在說什麼――
侍女甲:“你知道麼?小七郎和小七夫人大約又吵架了。”
侍女乙笑:“他們小夫妻,總是吵架。我聽說小七郎搬去軍營睡了……這次是為什麼?”
侍女甲:“我也不知道。隻是我有一個妹妹在七郎院中當差,她與我說,幾日前,七郎把他們院子裡的人全都審問了一遍。他們以為七郎要和小七夫人吵呢,沒想到七郎隻是去軍營待著了。好奇怪。”
侍女乙:“有什麼奇怪的?小七郎向來脾氣大……但是七郎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侍女的聊天,讓蔣墨心中一動:關幼萱終於和原霽反目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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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在與管事對賬時,在旁邊趴了半天等著她的金鈴兒忍不住問:“你真的與小表哥吵架了麼?”
百忙之中,關幼萱算賬算得腦子都是木的。
她呆愣愣抬起頭:“啊?”
金鈴兒憂心忡忡:“大家都說你們吵得很凶,怕你要回姑蘇去。”
關幼萱聽金鈴兒說那些八卦,聽得一愣一愣。她聽得急眼,又很震驚:“沒有啊!大家怎麼總說我與夫君啊。我們好好的呀。”
金鈴兒隨口道:“因為你們夫妻就是涼州人最關注的人啊。大家都喜歡看你們……你既然沒有,要不要消一消大家的疑慮呢?你和小表哥夫妻和諧,我們才都放心嘛。”
關幼萱想了想,也不禁躍躍欲試:“那我去軍營給夫君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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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內的軍營,此時沒什麼要緊的事。原霽整日待在這裡,是又開始訓他的“女英軍”。他百無聊賴,想乾脆把這隻兵訓出來,給關幼萱當禮物好了。
女郎組成的兵士在空曠的校場中揮汗如雨,才下過雪,訓練便重新開始。騎馬、彎弓、射.箭,男郎們要學的,她們一個也不少。
而原霽則坐在旁邊的長椅上,慵懶又肅穆地盯著她們。他眼睛看著這些女孩們年輕稚嫩的麵孔,腦子裡在想自家的小淑女。原霽盯人的眼神很凶,他咬了下腮,惡狠狠地想:
有什麼關係。
她不就是不喜歡他麼?可她隻是不知道而已。
萱萱那麼乖,難道會離開他,會背叛他麼?
他分明可以教她,分明可以讓她學著喜歡上他……他難道要鬆開關幼萱的手,讓旁邊虎視眈眈總盯著他妻子的那些男人們得逞麼?
小淑女應該是他的!他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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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去往軍營的時候,蔣墨重整一番,去七郎的院落找關幼萱。蔣墨得知關幼萱出門時,對於要不要去軍營,他有點猶豫。他並不想去軍營,並不想和原霽對上……
蔣墨猶疑時,得到侍女的通報:“公子,原家又來人了!”
蔣墨不耐煩她們什麼破事都告訴他:“與我們什麼關係?”
侍女小心道:“來的人,是小七夫人的客人。說是叫張望若,來見她的小師妹……”
蔣墨一個凜然。
他驀地回頭,臉色一刹那難看:“誰?”
侍女肯定道:“張望若。”
蔣墨:“我們去軍營。”
他當機立斷:“其餘人收拾行裝,從後門備好馬車,不用告知原二郎他們。等我回來後,我們就出發離開涼州,回長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