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讓關幼萱看到了!
但是他推著的女郎,卻回頭向身後的喚聲看去。而她才有這個傾向,原霽在她後背上猛地壓一把,如老鷹提著小雞般,這一次直接將人提離了地麵,大步走出校場。
關幼萱怔忡。
她看到了原霽護著的人的軍帽下露出的半張沾著泥汙的臉……是女郎的臉!
這軍中藏有女郎!
可是軍中怎麼可能有女郎?明明若非她領著,連她的侍女們都不能進來……
關幼萱呆呆地立在原地,她看到原霽那慌張的、躲避的眼神,他加快的、逃跑的步伐……還有,被他推著的、穿著戎衣的女郎。她雖然沒有完全看清那個女郎的相貌……
可是她知道那是女子。
是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女子。
關幼萱腦中,倏地出現金鈴兒曾經告訴她的――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就是他召了好多年輕小娘子去軍營裡,每天都不帶重樣的。”
……那個故事,原來沒有結束麼?
關幼萱迷惘地想,傳言必然誇大了,軍營是軍中要地,就算原霽想,原二哥也不可能允許原霽在自己眼皮下弄壞軍營裡的風氣。可是如果不是好多年輕小娘子……
而是隻是一個呢?
他在軍中藏了一個年輕女郎……讓對方穿戎衣偽裝,還對方跟在他身邊。他讓束翼攔著她,她跑來找他,他何其心慌。
他告訴自己,說是要在軍營中想事情……可是他這幾日,身邊陪伴的,難道是另一個女郎麼?
關幼萱心中越想越左,越想越亂。
束翼在後看著原霽將那最後一個女郎提走,束翼撓了撓頭,也不知道小七夫人有沒有看出什麼。束翼探頭想觀察小七夫人的神情,好給原霽提個醒。他還沒探到,關幼萱猛地回頭,杏眼瞪向他。
束翼連忙:“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關幼萱的眼圈,一刹那就紅了。
她鼻尖微紅、眼中含霧,眼圈紅紅的看著他的樣子,便是鐵石心都會化為繞指柔……束翼登時心慌,結巴道:“你、你彆哭呀,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讓七郎來跟你說吧。”
束翼轉頭就要跑,關幼萱哽咽喝道:“不許走!不許給夫君報信!
“十步!你也不許走!你們全是混蛋,全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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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瞞住關幼萱,他沒有等到“十步”或束翼的報信,想了想,自覺安全。原霽回到自己的軍帳中,咳嗽了兩聲,才掀開氈簾進去。
他一進去,陪在關幼萱身邊的束翼大大鬆了口氣,立即開溜:“你們聊,我去喂‘十步’吃東西!”
束翼被關幼萱的通紅眼圈嚇到,他一個眼神不敢給原霽,飛快地跳走,臨走時撈走了喪眉打眼、小心翼翼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十步”。關幼萱坐在床榻上,看著原霽向她望來。
原霽沒在乎那逃走的一人一鳥,他望向坐在自己床上的小美人,心裡分明歡喜她的到來,口上還要裝模作樣一番:“我都說了過幾日就回去,你還跑來,就這般想我麼?”
關幼萱看著他。
他年輕而俊朗,昂首挺立,身如名劍出鞘,光芒璀璨輝煌。這把絕世名劍,是否依然為世間花草所誤,目不暇接?他是否會犯天下郎君都容易犯的錯,又試圖隱瞞她……
他明明深恨他的父親,可他是否會變得像他父親一樣?
關幼萱心中酸麻,沉甸甸的,一紮一紮的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口這般疼,可是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麵前,她都要拚命忍著眼中的紅、心中的淚。
她咬著唇,讓自己不要一說話就哭出聲。
關幼萱半晌,她垂著眼,聲音低而怯一般的:“我方才見到你抱著一個女郎。”
原霽矢口否認:“你看錯了。軍營中怎會有女子。”
關幼萱猛地抬頭看向他。
關幼萱喃聲:“我明明看到了的。夫君,你不用瞞我,這樣大的事,你是不是有什麼目的?我、我是你夫人,你在軍中藏女人,我是可以幫你瞞住原二哥的。但是,你得告訴我真相啊。”
原霽臉燥熱。
他心理素質卻強到極致,絲毫不慌。他不耐煩道:“都說了是你看錯了,你還追問什麼?你便這般不相信自己的夫君麼?”
關幼萱急聲:“可是,彆人都說……”
原霽聲音抬高,目光盯著她:“彆人是彆人,我是我。彆人說什麼,你就信彆人不信我麼?我說軍中沒有女人,就是沒有。難道你要我搜查軍中麼?七夫人當然有這個權利。”
關幼萱呆呆看著他。
她一瞬間被哽得說不出話,她眼見不能為證,他口說才是正確的?搜查軍中?他代原二哥掌管軍中一切事務,縱是她是七夫人,七夫人卻會被真正管事的七郎瞞住。
那七夫人就是無理取鬨,七郎多麼無辜。
關幼萱臉色雪白,她呆坐在床頭不動,低著眼睛看著自己身前地磚上的月光。原霽立在原地半天,忽然覺得她這樣好可憐。原霽不想提前將驚喜告知,卻也不想她難過。
他終是年少,終是男子心態,他不能理解此事對關幼萱的打擊。他走到她麵前蹲了下來,抬頭看她,跟她做鬼臉,逗她笑。
原霽笑嘻嘻:“好啦好啦,不要想那事了。我以後會解釋的……萱萱,笑一個唄。”
關幼萱不說話。
原霽臉上的笑慢慢收了回去,他望著她半天,小心試探:“要不,我今晚陪你回家?”
他伸臂來摟她,又如之前兩人好的時候那樣,仰頭來親她。關幼萱猛地推開他,她站起來:“夫君,我在家中熬了湯,我要趕著回家。”
原霽跟著站起來:“那我和你一起……”
關幼萱:“不用!”
她向後退,躲洪水猛獸一般:“你、你留在這裡……”
原霽看著她這樣,心頭一刺,但他轉而想到隻要再幾日,他的生辰就到了,女英軍就能送出去了……原霽便什麼也沒說,目送著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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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幼萱恍惚地行在街道上,侍女們遠遠地跟在後,她們竊竊私語這是怎麼了,卻也不敢上來詢問。
一輛馬車停在關幼萱麵前,蔣墨的麵容露出來,對關幼萱露出笑:“萱萱。”
他伏在窗口,溫潤眼眸盯著她微紅的眼睛。郎君偏臉,觀察她半天後,笑意淺淺:“你這是要哭了?怎麼,和原霽吵架了?上車來,五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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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望若和裴象先在蔣墨的院落外等候,一一化解侍從們的借口。他們進入蔣墨的院落,見到此間已經人去樓空。
張望若和裴象先一前一後地進入蔣墨那已經空蕩蕩的寢舍,寢舍中的書、筆亂扔一地,可見整理他們的人很倉促。蔣墨走得急切,來不及帶走很多東西。
裴象先笑:“喲,逃走了啊。”
張望若沒笑,她從一個書架的地上撿起一個小瓶子。她打開藥瓶,輕輕嗅了一下。張望若垂下眼:“胭脂笑。”
裴象先:“什麼?”
張望若麵容微冷:“胭脂笑這種東西……他想用在誰身上?他又想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