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讓帶著封嘉雪,開始了逃亡生涯。封嘉雪身體一直很虛弱,原讓弄不清楚,他每次抓著她手腕要給她簡單診脈時,都會被她拂開手。她不願讓他知道具體情況,原讓尊重她,自然也不多問了。
他隻知道封嘉雪一下子,變得像個女郎了些。
她會怕冷,會無法挨餓,會依賴他,會在他回來的時候,目中露出期待的神色。
原讓被她的變化弄得很迷糊,但他實在沒多少和女郎相處的經驗,他最了解的關幼萱,又本身就是嬌滴滴的小女郎……原讓隻好沉默著,茫然接受封嘉雪的改變。
然朝廷對封嘉雪的追殺,勢在必得。這般厲害的女將軍,朝廷不願放手。原讓儘力在每次滅口的時候,吊著追兵,不讓他們有空查到涼州軍身上。但這般一日日下來,“十殺”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朝廷總會反應過來。
這一日,原讓和封嘉雪在冰原上被敵人追到,二人皆是精疲力儘,敵人凶性畢露。“十殺”在空中盤旋時,對方官兵中的首領終於開口:“這隻鷹,我已經見了很多次。你是涼州軍中高層將領吧?你逃不出去,你們死了後,我即刻會向原二郎、七郎問罪――涼州軍何以包藏禍首?!”
封嘉雪看向原讓。
原讓眉目不動。
他們被圍在包圍圈中,四周弓.箭手已做好準備,如今情況,原讓和封嘉雪隻能拚力在箭陣下靠走位活下去。封嘉雪心中不虞時,感覺原讓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愣,心裡找到了安穩。
即便二人死在這裡,又有什麼關係?!
敵人即將放箭時,空中忽一聲嘹亮鷹鳴,一隻大鷹拍翅而來,向“十殺”呼嘯而至。
緊接著,官兵們聽到一把女郎嬌糯卻清亮的聲音:“朝廷無法向涼州軍問罪!你們全都死在這裡――就沒有消息能夠傳出去!”
這聲音……原讓登時愕然。
就連封嘉雪都忍不住抬頭,看到大批鐵騎從遠處奔襲而來,那被鐵騎簇擁的年少女郎――封嘉雪脫口而出:“萱萱!”
關幼萱對他們露出笑容。
她第一次被這般大批的涼州鐵騎相送,心中緊張萬分。被這般黑壓壓的軍隊護著,她第一次意識到原霽所說的“涼州鐵騎,橫掃天下”是何等威風――在這般軍隊下,她有什麼怕的?
關幼萱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將原二哥帶回去。這般短的時間,她無法與夫君溝通。但是……先把人帶回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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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後,原霽披衣立在庭院中,迎接向他跑來的關幼萱。
少年郎君經過數日養傷,臉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但是原霽立在自己寢舍前,黑沉著臉,看到原讓帶著封嘉雪進來。他道:“就是你拐走我二哥的?”
原讓:“……”
封嘉雪向來不喜原霽,但她現在又被人救,憋了半天,隻唇動了動。
原讓麵容微不自在,斥責原霽:“七郎,怎麼說話的?”
原霽:“她拐走我哥哥,我說兩句都不成?”
原讓:“……我何曾被人拐走?!”
原讓放軟聲音,道:“七郎,你此事行得不妥,你不該將涼州軍扯進來。我獨自離開,本就是為了不牽扯到涼州。你何必……讓萱萱帶兵追來?如此,朝廷不就知道涼州與此事有關了麼?”
原霽淡漠道:“知道就知道,他們有證據麼?”
原讓一怔。
原霽看向封嘉雪,目光冷銳。他挑剔封嘉雪半天,這個女人,哪裡都不讓他順眼。他真的不明白二哥為何為了這個女人跑出去……又冷又硬的女人,有什麼好的。
關幼萱看原霽臉色不對,就扯扯他衣袖,小聲警告:“夫君,我們說好的。”
說好不發火的!
何況封將軍多威武英氣,夫君怎就看不順眼?
原霽隻好臭著臉對封嘉雪道:“你便住在這裡,好好養傷吧。但是你不要出去拋頭露麵,讓滿大街的人都知道你在我們這裡。我跟朝廷作對,但我也不想明著反朝廷,你懂吧?”
原讓:“七郎……”
原霽打斷:“二哥,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涼州不是必須順著長安。我們有兵馬,長安本就不喜歡我們……你放心留下便是。有什麼事,我會在前麵擔著。”
原讓靜靜地看著原霽,意識到原霽與自己的不同。原霽不怕在某方麵得罪長安……也許,涼州想要的領頭人,確實應該是七郎這樣。
原讓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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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年尾的兩個月,長安一直懷疑涼州藏起了封嘉雪,但是長安沒有證據,寫書來訓斥原家兩位郎君,讓交出人。原霽當耳旁風,信誓旦旦說封嘉雪不在涼州。
這一年年尾,趙江河終於和金鈴兒成了親,關幼萱和原霽商量了束遠的作用,原霽沒說什麼後,關幼萱便又忙起了幫李泗挑選夫人,讓李泗大窘,每天都繞著七夫人走。
原霽卻哈哈大笑,樂於見到關幼萱這般折騰李泗。
李泗不是要歸宿麼?他非要李泗將涼州徹底當成自己的家,死活都在涼州。
趙江河選在原霽生辰那日成親,趙江河死皮賴臉,為的是蹭原霽生辰那一日的一千二百一十六隻孔明燈。趙江河:“整個涼州為你送的祝福,年年如此……我當然要和我的好兄弟選同一天了,以後每年這個時候,你過生辰,你的生辰日就是我的婚宴日子,我們兄弟二人,一輩子都分不開!”
原霽懶得理他。
趙江河又大著舌頭去纏李泗:“好兄弟,不如你也選這一天成親吧!”
李泗不肯,反而在束翼在旁躍躍欲試:“七郎,我想選這一天……”
束翼被原霽按回去,吼道:“彆想!老子的生辰是自己的,你們能不蹭我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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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趙江河臉皮太厚,他仍堅持在這一天成婚。
夜裡,天上如願升起孔明燈。
婚宴喜慶,原霽坐在席間,看著原讓悄悄離席。他心知二哥必是去偷偷看某人,他也懶得問。原霽安靜坐著,仰頭看著空中的孔明燈。他想在長安,必然也有這般盛況。
隔著篝火,原霽看到被金鈴兒拉著的關幼萱回頭,望向他。
眾人喝酒喝得多了,關幼萱逃離他們的魔爪,回到自己夫君身邊。原霽一人喝著酒,周圍人喝得東倒西歪,原霽依然喝得分外冷靜。關幼萱趴在他膝頭仰頭看他,見他臉上一點酒氣都看不到。
關幼萱也喝了一點兒酒,她頭暈乎乎的,靠在他身上,就軟綿綿得沒有力氣。小女郎喃聲:“你真的很喜歡喝酒啊。”
原霽不說話。
關幼萱趴在他膝頭,仰望他,輕聲:“夫君,我又做夢了。”
原霽低頭向她看來。
關幼萱小聲:“我在心裡罵了你十七八遍狼崽子,你有再做夢麼?”
原霽說:“沒有。大概我的夢早就結束了,你不用多想了。”
關幼萱失望地“哦”一聲,仍趴在他膝上,懶洋洋地說:“我夢到春天的時候,我和你去大昌安寺為你祈福,供燈。夫君,那我們哪天也一起去大昌安寺為你供佛燈吧?”
原霽手撫摸她的麵容,失笑:“你夢錯了吧?不是說,在夢中,我躲著你麼,我怎麼會和你一起去供佛燈?”
關幼萱笑容安靜了一瞬,藏在燈火光影後。她閉上眼,調皮地笑:“因為夢裡你是假裝不喜歡我,其實喜歡極了我呀。我稍微一哭,你就屈服了呢……”
她被酒弄得越來越暈,越來越沒力氣。她從他膝頭歪倒,原霽俯身,將她撈入自己懷中抱著。他懷中的酒氣,讓關幼萱更加暈。但是關幼萱摟著他脖頸,閉著眼,忽然笑一聲:“原少青,你太喜歡我了,你知道麼?”
原霽俯眼看她。
她睡倒在了他懷中,他起身將她橫抱起,抱她回房。原霽走在漫天孔明燈下,懷中抱著自己的摯愛,他回答: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