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是聞到貝殼米的誘人清香, 才突破了最後一層精神禁錮,徹底地醒了過來。
這半個多月來,從一開始的震驚、懷疑、探究、焦慮,到最後, 他已經坦然接受小綠洲裡發生的一切,並且習慣了每天清晨7點, 萌萌噠的黃色小飛碟準時降落在綠洲的湖邊。
然後, 穿著貪狼戰隊作戰服的年輕女子跳下小飛碟, 緊接著是小機器人抱著隻會咿呀的小奶娃, 歡快地跟在身後。
“小四, 你要保護好蘇裡喲, 姐姐先去看棉花長得怎麼樣了。”
“蘇裡, 等果園裡的桃樹開花結果了,我們就有水蜜桃可以吃了喲。”
“湖邊的稻田不能去踩喲, 裡麵會長出又白又軟的大米。”
少女清脆甜美的聲音帶著異樣的韻律, 尾音始終是上揚的,令人有種莫名的愉悅感,好似一切都是蓬勃向上,充滿了希望。
他喜歡聽她說話, 喜歡看她跟蘇裡相處的溫馨日常。
墨修三十多年的生涯裡, 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無論是紫星出身名門的貴族,卡薩星凶神惡煞的星盜,亦或者是醉生夢死的七大星域公民, 每個人從一出生就被告知,我們有一輩子的敵人——輻射和星空巨獸。
死亡的恐怖籠罩著所有人,人們從懂事開始就被剝奪了快樂和希望,每個人都掙紮著生,掙紮著死。
他第一次見到一個渾身充滿了希望,笑容燦爛的流放者。
沒錯,流放者,上將修大人心神震撼,尤其這個流放者能種出紫星研究院裡珍藏的古籍上才有的植物。
桃樹、梨樹、棉花、水稻、鬆柏,每一樣都能引起整個星際的轟動,能讓研究院裡那些老學究激動得血管爆裂,連夜衝往黑星十二域。
也許,這就是星際的希望吧。
植物能活下來了,各大星球即將迎來新生。
帶著這樣的希望,上將修大人日複一日地修複著自己受損的精神力,終於在聞到清香誘人的貝殼米的香氣之後,突破精神禁錮,清醒了過來。
貝殼米誘人的清香勾起了上將修大人所有的食欲,尤其這半個月來,每天都聞著蘇蕎做各種美食,男人早就被虐的體無完膚,想吃飯的欲.望壓過了一切。
他真的很餓,很餓!
蘇蕎跟他四目相接,陷入對方深邃幽深的瞳孔中,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原來真的有人的眼睛深邃的如同海底,沉靜、漂亮,想住下來。
“你醒了?”蘇蕎見對方微微閉眼,斯文冷雋的麵容透出幾分的蒼白,這才如夢驚醒,飛快地掐了通訊,問道。
墨修眨了眨眼睛,身體有種被撕裂的疼痛感,雙腿毫無知覺,動了動手,都有種徹骨的疼痛感。
男人的忍耐力堪稱變態,點了點頭,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他全身上下,除了臉和被機甲死死護住的心脈,其餘身體部位都在輻射裡受到了巨大的創傷。
“你不能說話?”蘇蕎愣了一下,見對方隻是眨眼睛,點頭,大的動作都做不了,頓時心生敬佩,這樣都沒死,這得是多強的求生欲啊。
原本她還有些擔心,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會不會有壞的心思,對她和蘇裡不利,此時看見男人深邃的眼睛,以及冷靜自製的模樣,蘇蕎莫名有了一種信任感。
這人天生有一種超強的親和力,讓人不知不覺中無比信任。
再見墨修不會說話,蘇蕎最後一點顧慮都沒有了,杏眸彎了起來,好好在她家養傷吧,最好是個無家可歸的,她收留他,管他吃喝住,她就有一個幫手了。
“我有些話想問你,你點頭和搖頭就好。”蘇蕎笑彎彎地說道。
對方點了點頭。
“我救了你,你要報恩,知道嗎?”蘇蕎開始徐徐善誘。
上將大人微微錯愕,琥珀色的瞳孔越發深邃,唇角幾不可查地上揚,然後點了點頭。
“這裡是死亡之星,你作為一個黑戶很難活下來的,我大方點收留你,管你吃喝住,等你養好了身體,給我打工三年,怎麼樣?同意你就點頭,不同意你就搖頭。”蘇蕎緊張地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她作為一個外來者,對星際的很多東西都是一無所知,加上後期打算攢夠了錢,就帶著蘇裡逃出黑星十二域,所以一直想拉一個同夥人,一是壯膽,二是很多事情她一個女孩子不好出麵。
而眼前這個男人黑戶,不能說話,沒有個人終端,無法聯係外界,殘廢待治療,不會泄露綠洲有植物的秘密,有那麼珍貴的安全逃生氣囊,見識肯定不凡,還欠她一條命,思前想後,蘇蕎都覺得這男人是個絕佳的選擇,唯一的問題就是,她得先治好他的傷,才能有一個長期的勞工。
墨修聽到管吃喝住,再聞到空氣裡散發出來的清香的貝殼米的香氣,眼睛眨都不眨地點了點頭。
就算蘇蕎沒有提出這個要求,他原本的打算也是隱藏身份,留在這個小姑娘的身邊保護她,她身上的秘密實在是太驚人了。
不過墨修還是在蘇蕎的眼裡看到了一絲的疑慮和戒備,頓時慶幸自己是個口不能言,毫無威脅的殘廢,還是個黑戶,否則以蘇蕎的警覺心,怕是很難不動聲色地留下來了。
蘇蕎見他答應得很快,從頭到尾表情很是冷靜,總覺得這男人有些無法掌控,但是事情走到這一步,這人已經見到了綠洲的植物,她也隻能冒著風險,將這人拉到她的陣營裡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我叫蘇蕎,以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要同舟共濟,知道嗎?”蘇蕎笑彎彎地說道。
男人點了點頭,菲薄的唇微微勾起,嗯,你好,蘇蕎,我是墨修。
蘇蕎跟他說話這功夫,電磁鍋的米粥已經散發出一陣比一陣濃鬱的香氣,她連忙掀開蓋子,用勺子均勻地拌了拌貝殼米粥,隻見雪白的貝殼米煮得粘稠,居然還拉絲了,像極了她前世吃的雪燕。
蘇蕎吞了吞口水,眼睛冒出一顆顆的小星星,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大米了,而且還是形狀像貝殼,能拉絲的大米。
蘇蕎在米粥裡放了一點鹽,然後又洗了新鮮的苜蓿草和清明草,切碎了,放進粥裡,頓時雪白的拉絲米粥裡多了翠綠的可食用的青草,雪白對翠綠,煞是好看。
蘇蕎伸長脖子,狠狠地聞了一下,然後才心滿意足地蓋上蓋子,喊著小機器人帶著蘇裡回來吃飯。
她一抬眼就看見墨修琥珀色的鳳眼盯著她,眼底都是對食物的渴求。
“彆急,見者有份。”蘇蕎烏黑的大眼睛一轉,瞬間就有了主意,隻要這男人有軟肋,一切就好辦。能不能收服這個長工,就看這頓星際大米啦。
男人聞言,鳳眼閃過雪亮的光芒,常年冷硬的心莫名有些柔軟。
等小機器人抱著蘇裡蹦蹦跳跳地回來,蘇蕎正好關了電磁鍋,拿出三隻碗和勺子來。
蘇蕎之前買了一整套的鍋碗瓢盆,就連蘇裡的小碗,她都買了兩個。
先給墨修盛了一大碗的貝殼米粥,蘇蕎見他掙紮著想起來,撐著石床的手都無法控製的發抖,頓時說道:“我讓小四喂你吃吧。”
小機器人聽到自己的名字,噠噠噠地上前來,拿過蘇蕎手裡的米粥,正要像喂小蘇裡一樣,喂他吃飯。
男人目光微深,抬起不斷發抖的手,按住了蘇蕎的手,艱難地在她手背上寫了一個字:“澤”。
澤是母親給他的名字,在成年之前他一直叫墨澤,後來為了接替父親的位置,進了軍區,老院長給他重新取了一個修字,希望他修身齊家平天下,寄予了他無數的厚望。
後來他便以墨修之名名揚星際,然而澤字一直是母親對他的期望。
蘇蕎愣了一下,問道:“你叫澤?”
墨修點了點頭,然後忍著肌肉撕裂的疼痛,抿起薄唇,顫顫巍巍地抬手,拿起勺子,自己吃米粥。
蘇蕎見狀,又是一愣,見他臉色發白,額頭都冒出了冷汗,依舊選擇自己動手,不禁另眼相看。
這男人心性之堅韌,忍耐力都超出了她的想象。難怪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活下來。
“咿呀~”坐在小墊子上的蘇裡稚嫩地叫了一聲,拍著小手,烏黑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蘇蕎,嗷,餓了。
蘇蕎這一見,頓時樂了,連忙給他盛了一小碗的貝殼米粥,拿著小勺子,笑道:“姐姐來喂蘇裡吃飯。”
小家夥連忙興奮地撲騰了一下,然後乖巧地坐好,張開小嘴巴,期待地等著投喂。
蘇蕎喂他吃之前,自己先嘗了一口味道,粘稠拉絲的貝殼米粥帶著清香,入口即化,味道清淡軟糯,吃完口齒生香,口感吹爆,比前世她吃的粥好上好幾個檔次。
蘇蕎眼睛一亮,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唇角,然後吹涼了一小口粘稠拉絲的米粥,喂蘇裡吃下。
蘇裡基本不挑食,喂什麼吃什麼,隻是不喜歡吃的會吃的少些,蘇蕎喂他吃完一口粥,就見小家夥小手興奮地拉著她的小拇指,小嘴巴又張開了,還要吃。
蘇蕎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笑眯眯地繼續喂他吃。
而另一邊,第一次嘗到大米味道的上將修大人,被軟糯清甜的口感徹底地驚住了,這就是大米嗎?綠色的就是植物的味道嗎?
幾乎都不用咀嚼,柔軟香甜的米粥就被他吞了下去,隨即似有一股暖流順著血液,流遍全身,渾身都暖洋洋起來,舒服得想發出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