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寧婉捧著熱拿鐵,心情非常舒暢,倒是傅崢, 看起來麵色不太好看,寧婉隻能寬慰道:“一開始辦案子就這樣,很多細節注意不到,和我的縝密思維一對比,你也不用覺得就相形見絀了,跟著我學學, 都會上手的,來,打個電話把郭建紅單獨約過來了解下情況。”
雖然大概是對比自己傅崢內心不由的有些自卑,但他這總體看起來還是個心態不錯的人,板著臉還是打電話把郭建紅約出來了。
也是挺巧, 郭建紅正在這附近,沒一會兒就趕來了辦公室。
“兩位律師,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寧婉也不繞圈子,開誠布公道:“關於你母親的事, 就想確認下,她目前的狀態確實是神誌不清難以分辨是非和自己的行為嗎?”
“是的, 我的哥哥嫂嫂都這麼說,說媽確診肺癌晚期後, 整個人受打擊很大, 變得疑神疑鬼的,也不配合治療……”
寧婉打斷道:“你親眼看見你母親的狀態了嗎?”
郭建紅這下搖了搖頭:“沒有, 我一直以來在外地工作,也是之前聽說媽確診了癌症, 才趕緊辭職收拾了行李徹底搬回容市的,但我回來以後,媽好像狀態已經不對了,死活不肯見我們,幾次和哥哥嫂嫂一起上門,都被她趕出來了。”說到這,郭建紅的眼眶有點紅,“也是我不好,平常不在她身邊,沒能好好關心她,才讓她隔壁那個騙子有機可趁,現在挑撥的媽寧可和他親近也不和我們這些兒女親近了……”
寧婉心裡咯噔一下,自己的預感恐怕沒錯,郭建紅果然並沒有真的和她媽媽見麵聊過,也根本不知道她媽媽的真實狀態。
“你說我媽要是真的找到個老伴,就算五十來歲,比她年輕個十幾歲,我也都是沒意見的,她一輩子操勞,晚年要是有個人陪著說說話照顧著,也挺好的,可現在這……這男的才二十六歲,我媽都六十了,這男的比我還小三歲,你說這……”
郭建紅開了個頭,越說越傷心:“雖然醫生也說,我媽這種肺癌晚期,估計也就一兩年,時間不多了,可我總不能看著我媽就往火坑裡跳被人騙啊!”
“這男的我見過,長得還挺周正的一個小夥子,雖然離婚後帶了個孩子,但也有個朝九晚五的工作,想找個年齡相仿的一婚姑娘都有可能,怎麼就找著我媽了呢?我媽辛苦一輩子,給我兩個哥哥結婚都買了房子車子,也就剩下自己現在住的房子這麼一套寫她自己名字的了,這可是她養老治病傍身用的,要被心術不正的人騙了,那可怎麼辦?我兩個嫂嫂又都是厲害的,本來都指著分這房子了,要這房被彆人騙走了,那兩個嫂嫂指不定怎麼對我媽呢,以後彆說照顧她了……”
說到這裡,郭建紅臉上也露出了痛苦和羞愧:“也怪我自己不爭氣,都近三十歲了,結果成家立業一樣也沒成的……”
寧婉也沒擺出律師的架子,就像拉家常一樣一邊安慰郭建紅一邊又聊了幾句,隻是雖然看起來是閒聊,和律師的工作內容相去甚遠,但傅崢卻發現,沒一會兒,靠著寧婉這些閒聊,他們已經基本掌握了這個家庭的情況――
郭建紅的媽媽叫王麗英,今年六十,以前是農村進城務工的,靠著勤勞努力一步步帶著全家走上了小康的正軌,但生活條件上去了,思想覺悟上卻沒有,還帶著農村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堅信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不可以分家產,老人給自己兩個兒子都全款買了婚房和車,但對女兒卻是什麼也沒給,還要了一筆彩禮補貼給兩個兒子,匆匆催著女兒郭建紅嫁到外省了,而因為彩禮問題,郭建紅的婚姻一直就埋下了雷,偏偏婆家也是同樣重男輕女的,她婚後生了個女兒,自此爭吵不斷,後來老公出軌,小三肚子大了,就選擇了離婚,女兒也判給了她,她學曆不高,一個人在外省,一邊打工一邊養女兒,過的也挺艱辛,這麼幾年下來一分錢存款也沒有。
“我爸去世後,我也不是沒想過早點回到容市,怎麼的也能照顧照顧她,可我媽不想見我。”郭建紅抹了抹眼淚,“她覺得女人離婚這是丟人現眼的事,叫我彆丟人到她門前來……可現在她這樣了,我想著不管她怎麼罵我,我也要回來……”
“你彆急,我們先去拜訪拜訪你媽媽,幫你看看她的健康狀態,再做下一步打算。”
郭建紅自然一臉感激,隻是有些猶豫:“這要收費嗎……”
寧婉笑笑:“不收費。”
她說完,又安慰了郭建紅幾句,才把人送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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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紅一走,寧婉就忍不住長歎了口氣:“希望未來我生孩子能生個女兒。”
傅崢因為她這莫名其妙的話皺了皺眉:“什麼?”
“還是女兒好啊,女兒才貼心,生兒子有個屁用,要是找了兩個厲害老婆,那以後彆想著好好養老了,就等著你早點死了分你錢呢。”
結果寧婉的話,傅崢卻不認同:“郭建紅說的,你就全信了?”
“我信啊。”
傅崢看起來有些無語:“律師最忌諱的就是偏聽偏信當事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不是號稱自己是資深可靠律師嗎?這都不懂?”
“我當然懂。”寧婉轉頭看向了傅崢,她用筆敲了敲桌麵,“你沒聽出來嗎?王麗英一輩子重男輕女,隻給兒子婚房,女兒什麼也沒有,這家人的相處模式也早就固化了,郭建紅本人也被洗腦了,這家人的理念就是女兒是不配得到任何財產的,所以王麗英名下這最後一套尚未分配的房產,郭建紅自動排除了自己可以分的資格,都默認老人死後這是兩個哥哥的囊中之物,那麼也就是說,對房子有沒有多增加一個來曆不明的‘配偶’來,在意的都隻有這兩個哥哥,畢竟隻有他們的利益將受到影響,自動放棄財產繼承的郭建紅和這套房、和這個二十六的陌生男人是不存在利害衝突的。”
寧婉眨了眨眼睛:“所以我信她,她不可能撒謊,因為沒動機。”說完,她看了看傅崢,“傅崢,你以前語文學的不行吧?理解題裡讓你分析深層含義和暗含信息,你肯定都不及格吧?”
“……”
“你看,我的推斷基本沒錯,郭建紅並不了解母親情況,真以為母親是腦子糊塗了,才委托我們申請鑒定,但兩個哥哥顯然隱瞞了,所以一說宣布無民事行為能力需要司法鑒定,就縮了,因為我猜測,他們媽媽根本清醒的很,我們的申請鑒定工作可以叫停了,彆浪費當事人的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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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傅崢來了以後,寧婉這自我感覺越來越好了,難怪有人好為人師,這教導彆人的感覺,竟是該死的甜美,寧婉一下子還真的有些飄飄然,看看,比起傅崢這種菜雞,自己簡直是個滿級大佬。
隻是她剛準備帶著傅崢去走訪一下第二春的老太太,辦公室裡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本該在總所朝南大辦公室裡坐著的合夥人高遠,竟然屈尊出現在了社區辦公室的門口,此刻正探頭探腦地往裡麵打量。
要是往常,寧婉不會覺得有什麼,但自從傅崢說出了高遠的真實嘴臉,此刻寧婉再看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鬼鬼祟祟。
高遠見兩人都在,整了整衣襟,然後一臉道貌岸然地走了進來――
“寧婉,傅崢,你們都在啊,我正好路過,中午一起吃個飯吧?你們選,想吃點什麼?”
還正好路過呢!寧婉心裡隻想冷笑。
沒想到高遠這淫--賊竟然還挺鍥而不舍,毫不掩飾自己對傅崢的垂涎,如今竟然追人追到社區來了!
一想到這,寧婉沒忍住看了眼傅崢,身邊的男人身高腿長氣質斐然,雖然家道中落但容貌貴氣五官長相偏向奢華,是真的帥,堪稱人間極品,高遠色-心不死也算可以理解。
算了,該來的跑不掉,就算這次自己能替傅崢拒絕,但高遠隻要沒死心,總能找著辦法堵傅崢,這次幸而自己在,下次要是自己不在,傅崢一時鬼迷心竅沒能堅持底線,豈不是要釀成大錯?!
寧婉負責任地想了想,如今正好快到午飯時間,自己何不帶著傅崢赴會,大吃高遠一頓貴的,再一舉斬斷高遠的淫-邪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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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遠今天確實是路過悅瀾社區,他去了趟附近的法院,回所的路上突然想起很久沒和傅崢聯係了,又給傅崢打了個電話,隻可惜一如既往的又是忙音,雖然社區確實挺忙,但高遠沒想到竟然忙成這樣。
此前高遠本來約了傅崢吃飯,結果中途被寧婉拉走了,自此後傅崢竟然沒影了,自己多次打電話也都是忙音,而想著曲線救國從寧婉那打探打探,結果高遠給寧婉電話,結果也是一樣的,都是忙音,沒完沒了的忙音,以至於高遠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這兩個人給拉黑了。
當然,這也不過是高遠幽默的瞎想,他曆來為人正派業務能力也好,對待下屬更是平易近人,是所裡德藝雙馨的典範,怎麼可能遭人拉黑呢?
寧婉和傅崢一個兩個都沒接自己電話,想必是社區的工作太多了,自己作為正元所的高級合夥人,平時順路關心一下同事請吃個飯也是應該的。
隻是……
高遠沒想到是這樣的吃飯……
平時一向為人挺體貼的寧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選了一家人均三千的西餐廳……而更讓高遠心痛的是,點菜的時候,寧婉也是絲毫不手軟,隻點貴的不點對的,拚命下死手,以至於高遠捧著自己滴血的心,忍不住揣測寧婉最近是不是生活或者工作上受了什麼刺激,讓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問,忍不住瞥眼看了傅崢一眼妄圖從他那兒得到點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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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高遠不知道,自己這一眼,到了寧婉眼裡,就成了另一番景象――
這死色-狼竟然還敢光明正大地看傅崢,看起來自己是時候先下手為強了!
“高par啊,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彙報。”寧婉清了清嗓子,振聾發聵道,“傅崢已經是我的人了。”
大概是事發突然自己沒來得及和傅崢對台詞,傅崢端著酒杯的手晃了晃,裡麵的紅酒差點就灑了出來。
而高遠的反應,則激烈多了,他本來正抿著一口紅酒,聽見這話,大概是過度激動,一下子都差點噴了出來,禮儀全失。
他咳了半天,表情微妙地看向傅崢:“什麼?這才幾天?你們之前不是關係不太行嗎?”他忍不住抬高了聲音,“怎麼已經睡一起啦?!”
看看看看,果然是淫-者-見-淫,儘想到這些黃-色廢料。
寧婉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傅崢最近決定跟著我在社區好好混了,也正式拜我為師了,以後就是我罩著的人了。”
“哦哦……”
高遠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又用淫-邪-挑-逗的目光試探般地看了傅崢一眼,這色-鬼,可真是賊心不死。
沒辦法,寧婉隻能咳了咳,簡單直白道:“所以高par你不能和我搶人啊,我難得收個徒弟。”
高遠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地看向了傅崢:“你跟她拜師?”
傅崢大概麵對高遠這種高級合夥人還是有些心裡發怵,表情一時之間也有些尷尬,沉默了很久,才頂著壓力般沉重地點了點頭。
高遠像是壓驚一樣地開始喝紅酒,但竟然臉上還是若無其事的模樣,一邊喝酒一邊眼神則又黏糊糊地往傅崢那兒飄,傅崢都說了跟自己了!這淫-魔還不死心還妄圖試探傅崢嗎?!
結果高遠果然沒死心,他看向寧婉,繼續含蓄追問道:“可寧婉,你當初不是對傅崢……有些不親厚嗎?”
看看,這賊人果然準備用自己當初告狀那件事來挑撥離間自己和傅崢的關係了。
但寧婉能讓高遠如願嗎?必然不能啊。
她抿了口紅酒:“我深入了解了下,傅崢這個人其實還是不錯的。雖然有時候會有點優柔寡斷,麵對霸權和強壓會有點扛不住退縮,也會遭到資本主義糖衣炮彈的侵蝕,偶爾也會軟弱也會搖擺甚至想要隨波逐流,但整體而言是個三觀很正的人,也還是自尊自愛的,不會為了點捷徑就出賣自己的靈魂……”
照理說自己這話下去,高遠應該心下了然了才是,然而高遠竟然一邊聽一邊又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傅崢,仿佛寧婉說的和他認識的不是一個人一般。
好在這次傅崢挺繃得住,他麵無表情神態鎮定自然地切著牛排,穩得很住,完全沒有理睬高遠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要不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還靠著這麼一份工作糊口,稱了寧婉的心,她恨不得當場就把高遠給罵一頓才好,自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人竟然還不死心!
不一會兒,傅崢起身告辭表示要去一下洗手間。結果傅崢走後沒多久,這厚臉皮的高遠竟然也表示要去廁所了。
寧婉看著高遠屁顛顛明顯跟著傅崢而去的身影,心裡止不住的懊悔,傅崢這家夥空長了年紀,人卻天真單純的要命,自己剛才就該提醒提醒他!
如今他出門落了單,不正好被緊隨其後的高遠尋到了機會嗎?這男廁所又是作奸犯科最好的理想溫床,偏偏自己一個女的又不能進去,那一旦傅崢被高遠堵在男廁所,再鎖上個門,那……那豈不是高遠想對傅崢做什麼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