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並不知道這裡麵的曲曲折折, 她的臉上洋溢著真實的快樂,充滿了春風得意的乾勁,很快就盯著電腦咬著筆尖開始研究起案子來了。
這位大par給了她三天時間, 但寧婉愣是當晚沒睡,熬了大半夜,把自己的辦案思路和邏輯都理了理,然後詳細寫了一份方案,回給了對方。
這樣做以後,雖然很忐忑, 但寧婉倒是沒有特彆的期待能在短期內收到回複,大par都很忙,每天處理工作郵件就焦頭爛額了,能撥冗給她寫郵件就足夠讓人感動了,她這麼個郵件肯定不可能有優先權, 至於回複,她慢慢等著就行了。
然而令她非常意外的是,第二天的一大早,當她坐在辦公室裡正寫著社區案件劄記, 她就收到了對方的回複――
文件裡用修訂模式非常仔細地修正了她方案裡的錯誤,寧婉考慮時的疏漏, 以及實踐操作裡的注意點,並且還提供了另外一種操作方案, 最後, 對方甚至細致到連法律文書的格式、標點符號,都一一給寧婉做了修改標注。
“很多時候, 一個律師的專業程度除了她拿出的文書內容質量,外在的格式表現也很重要, 客戶寧可接受更高的律師費也想和很多大所合作的原因,除了在對方的服務更專業外,重要的是提供的文書格式更清晰和一目了然。”
“大部分新人律師之間能提供的業務質量差距並不一定很大,但專業程度的差異性就表現在文本的專業化程度上,你的方案思路可圈可點,但格式和細節上,也應該多注意。”
“這個案子你給出的整體解決方案可以打70分,可以試試更有挑戰性的案子,稍等我會把案子材料發你。”
寧婉一邊讀,一邊感動的恨不得哐哐撞大牆:“傅崢,你聽到沒?你聽聽人家這個工作態度,你聽聽人家這對小律師無微不至的關懷!難怪人家能當大par!這是人性的光芒!這是老板中的特例!是我人生的指明燈!”
可惜自己這邊感動的不要不要的,傅崢卻沒任何受到感染的表情,不僅如此,寧婉剛才就發現了,從今天她一來上班開始,傅崢就一直盯著手機,手指翻飛在打著什麼,像是在回什麼信息,今天沒什麼案子,他又沒有總所的業務,大概率是在激-情-聊-天,寧婉剛稍微離他近一點,他就見不得人似的離開了當前的頁麵。
“你在聊天?”
傅崢不自然地點了點頭:“恩……”
寧婉得到了大par的提點,本來眉飛色舞的,結果看到傅崢這麼不上進,一下子就憋不住了:“傅崢!你剛背上房貸呢,要多努力了!你看看人家大par,這麼早就抽空起來回我郵件了,你呢!你還在找人聊天!”
傅崢移開了目光,咳了咳,不自在道:“人難免偶爾開小差,看著手機就有忍不住聊天的時候吧……這自己控製不住……”
一說起這,寧婉就有些恨鐵不成鋼:“雖然最近社區是沒什麼事,但你真的要嚴格要求自己,去,找案例看去。”寧婉建議道,“你要不把手機給我?我給你設個開機密碼?我自己有段時間也是看手機搞的分心注意力不集中的,自控力也是不行,後麵也是找彆人給我設個開機密碼,強行戒斷手機了,後來那段時間真的效率特彆高,進步特彆快!”
“不用了吧……”
“你試試看,我給你設個開機密碼,待會中午吃飯再給你解開。”寧婉真誠建議道,“少聊天,多乾活,傅崢,我們得向人家大par學習!”
寧婉自己學習熱情高漲,充滿了先進帶後進的激情,當即便拿走了傅崢的手機,三下五除二設置了個密碼再給人丟回去,然後就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腦,開始刷新郵箱。
大par說了接著要給自己繼續發郵件發新的案子!寧婉幾乎是專心致誌地等著,結果左等右等,硬生生等了一個小時,也沒有新的郵件提示……
“大par忙起來了嗎?”寧婉有些沮喪,“哎!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收到大par的下一封郵件啊……”
……
“你把手機密碼給我解開,你的郵件說不定就也來了。”
自己這麼長籲短歎,結果傅崢不僅沒有被帶動,甚至思想更墮落了,寧婉都這樣了,他竟然還腆著臉問自己要手機密碼?甚至號稱給他解開密碼自己才能討著好彩頭收到大par郵件?
寧婉簡直氣暈了:“你彆想了傅崢,今天上班時間都不可以玩手機!”
“……”
可惜好的不靈壞的靈,寧婉也沒想到,傅崢這烏鴉嘴,上班時間不許他玩手機,自己就真的一天都沒收到大par的郵件……
寧婉等到了下班時間,覺得自己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等郵件上了,還是得乾點正事,她拉住了傅崢:“走,我帶你去買家具!”
傅崢的房都交了,房東也把紅木家具都搬走了,是時候給他配套家具,讓他能趕緊體驗喬遷之喜了。
結果傅崢卻顯然有點抗拒。
“怎麼了?快點買了家具住進去,這不是能節省下一大筆房租嗎?這樣你的還貸壓力也小不少呢。”
傅崢抿了抿唇,顯然還是不想去。
寧婉看了他片刻,才有些恍然大悟:“是擔心這些家具貴?放心吧,我有認識幾家很熟的二手家具店老板,能給你用最低的價格收最好品質的二手家具來,走吧走吧!”
……
傅崢擔心的哪是家具貴?傅崢擔心的是家具不夠貴!他已經花錢買了個老破小了,以為這已經是人生最觸底的一次購物體驗,沒想到還沒完,自己和二手是杠上了,有了二手房,馬上還將擁有二手家具……
傅崢就這麼心如死灰地被寧婉拉著坐地鐵,再倒公交,在正湊上下班潮的車裡被擠到懷疑人生,被車廂裡的汗味熏到快嗅覺壞死,最後下了車還步行了好一段路,才終於被寧婉領著到了一條其貌不揚的小巷口。
傅崢小心翼翼避開了地上的水窪,然後被寧婉領進了一家逼仄的小店裡,店門矮小,以至於傅崢必須彎著腰才能鑽進去,而進去後,倒是發現這店裡彆有洞天,並不是傅崢想象中那樣臟亂差的二手家具市場,店主擺設非常講究,環境也很清爽,雖然是二手家具,但維護的品質也都還行,隻是,這些家具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
看著都很便宜……
傅崢眼前正擺著一張餐桌,他瞥了一眼標價――1200。
……
這也未免……
“這也未免太貴了吧!老板!”結果正是這時,寧婉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喊來了老板,“你這最近標價太黑心了吧?全球經濟都不行,一千兩百塊?你怎麼不去銀行搶呢?”
她說完,對傅崢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看你看了這麼久?喜歡這個啊?你等著,我幫你砍價。”
老板是個穿長衫的中年人,長著張老好人的臉,聽了寧婉的聲音,便踱步走了過來:“小寧啊,那你說多少呢?要是你買,我當然給你打個折。”
“好,一口價,1000。”
“……”傅崢隻剩下目瞪口呆,一千二竟然還不夠廉價?這世界上竟然有一千塊的二手餐桌?那在這上麵,自己是不是得吃五塊錢的盒飯才符合身份?
老板自然不肯:“我這收進來的成本都不止這些。”
“那我搭這個書桌,再在你這兒配兩把椅子,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要了,加一起,給個打包價,這麼多,總共2000,你看行嗎?”
“行吧,你都老朋友了,我也爽快人,拿走吧。”
“配送呢?包配送嗎?”
“就兩千你還讓我包配送啊?那不行!配送要再加五百!一口價,兩千五!”
……
這些家具的品質和價格已經讓傅崢快失去求生欲了,然而沒想到,寧婉愣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虎口奪食,又砍掉了三百塊。
“兩千二!兩千五多難聽啊,不吉利,少出三百吧!”
家具店老板目瞪口呆:“兩千五哪兒不吉利了?”
“這不是二百五的十倍嗎?聽著和罵人似的,不好不好。”
“……行吧行吧,把貨拉走,不過兩千兩百塊的配送標準,隻給你用貨車拉到樓下,不負責搬運上樓。”
“好的沒問題!”
……
可能是接受到的打擊多了,以至於傅崢這一次心情想死之餘其實相當平靜,還好,他想,畢竟隻花了兩千二,沒花二百五的十倍……
隻是很快,傅崢就沒法繼續用精神勝利法自我安慰下去了。
寧婉給了地址,指揮著把那些二手家具打包放上了貨車,讓貨車司機往悅瀾送,然後自己和傅崢再倒公交轉地鐵,好不容易輾轉回到傅崢的“新晉豪宅”樓下,貨車果然早就到了,已經在安排卸貨。
那貨車司機把寧婉買的二手書桌、椅子、餐桌都搬了下來,因為寧婉不需要搬運上樓,他做完這些,讓寧婉簽了簽收單,就發動貨車離開了。
傅崢看著地上的這些二手家具,其實內心是有些好奇的,三百塊搬運上樓,這價格並不貴,自己這“二手豪宅”因為算是老的樓盤,當時大約開發商還沒開始迷戀隨隨便便就二十幾層的高層,因此整個一棟也就隻有六層,算是個花園小洋房的定位,所以沒有設置電梯,而傅崢的“豪宅”位於六樓頂樓,想把這些破椅子破桌子搬上去,可並不省力。
隻是既然寧婉毫不猶豫拒絕了,那以傅崢對她的理解,她絕對能找到更便宜的搬運服務,隻是……三百已經夠少了,就算賤賣勞動力,也該有個底線吧?這願意連三百都不到就把這些破桌子破椅子來回三四趟搬上六樓的人,這可得多自輕自賤啊?
沒想到在社會上,還能有男人過著如此悲慘的生活,出賣自己的勞力和年輕肉-體,隻為了賺個一百兩百的……
一思及此,傅崢微微同情的同時,又忍不住生出了點淡淡的優越感,哎,同是男人,可這男人與男人的差彆,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想自己,就算花錢收了這一堆破爛家具,但兩百來塊錢,根本說不上錢,平日裡又有體麵的社會地位,一個小時的時薪也高達1200美金,可待會給自己搬家具的……
同為男人,傅崢心裡有些憐憫,決定待會趁寧婉不注意,偷偷給這個搬運的塞個小紅包,好好給他提點下,男人啊,不能自輕自賤,更不能用低價惡性競爭拉低整個搬運市場的行情,要有骨氣!為了一百兩百就出賣肉-體,不值得!簡直丟人!
隻是左等右等,寧婉似乎並沒有打電話找人來的意思,隻是一個勁地盯著自己,傅崢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詢問搬運的人什麼時候來,結果寧婉就先開了口――
“傅崢,先搬這個書桌吧!”
?
傅崢簡直無法置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