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這時,此前都沒怎麼開口的傅崢插進了話題:“陶女士你彆急,我覺得我們能找到拖走狗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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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傅崢安撫了陶杏兩句,又要了和陶杏正鬨離婚的丈夫聯係方式,這才離開。
也是巧,剛開門,就撞見門外有個男人提著一籃水果正準備敲門。
陶杏愣了愣,剛緩和的情緒立刻又充滿了攻擊性:“夏俊毅,我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彆來找我了!我和你沒希望了!和你這婚離定了!我有多多就夠了!”
這種私事,寧婉和傅崢不便在場,幾乎是快步往外走,隻留下背後陶杏歇斯底裡的嘶吼,而原本溫順親人的多多,此刻也在狂吠。
等傅崢和寧婉走離了陶杏的家,到了安靜的樹蔭下,兩人才停了下來。
傅崢不是會說大話的性格,既然能對陶杏講出那樣的話,自然是有了方向,此刻一停下,他就邏輯清晰地闡明了自己的思路――
“可以讓民警試著問一下附近幾家社區醫院,看看事故發生當天和第二天悅瀾有誰去打過狂犬病疫苗。”
這竄出來的黑衣人顯然憎惡狗,才會踢起狗來下狠手,這樣的人被狗咬了,是不可能信任這條狗沒病的,大概率會自己跑去打疫苗。
既然這件事陶杏也報了警,那麼借助民警的力量去排查就行了,應該很快能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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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爍受傷後,社區辦公室一下子少了個人,傅崢忙了很多,各種繁瑣複雜的小事幾乎占滿了他的時間,但對此傅崢竟然絲毫不覺得煩躁,竟反而神清氣爽,越乾越有勁了。
和寧婉去完派出所溝通後,兩個人又去醫院看望了陳爍,順帶溝通了案件進展。
陳爍恢複得挺好,隻要再過一周等醫生檢查確認沒有血氣胸的情況,就可以出院自行回家休養了。
“怎麼還要一周啊,寧婉學姐,我其實覺得自己已經沒事了,完全可以重新來工作了,像我這麼年輕的,骨頭長好得也快呀……”
對於陳爍這種示弱加表忠心的行為,寧婉自然是好生安慰,讓他彆想彆的好好休養,身體第一,結果陳爍便順杆爬得更歡了――
“可寧婉學姐,我主要是擔心,我要不在你身邊,社區這塊工作壓力這麼大,搞得你焦頭爛額的,這新來的大par可能沒多久就要正式入職了,你還要去準備應聘他的團隊,也快要筆試了吧?”
傅崢真是聽不下去了:“陳爍,你就好好養病吧,寧婉你不用擔心,社區這邊有我在,我會代替你幫她分擔的。”
陳爍嫌一周慢,傅崢還嫌一周太快呢,陳爍這家夥,怎麼醫生沒給他下醫囑讓他再多住個十天半個月的?不,就是十天半個月還太短了,最好直接住個一年才好。
幸好每次寧婉去探望陳爍,傅崢也都跟著,以至於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提醒寧婉社區還有工作,因此每次寧婉也坐不了多久,便也就和陳爍告辭了。
這次也一樣,最終,傅崢冷靜鎮定地頂著陳爍的瞪視,帶著寧婉又離開了。
離開陳爍,回到社區,回到隻有自己和寧婉兩個人的工作生活,傅崢覺得心情終於再次明朗了起來。
隻是傅崢很快又不太開心起來。
這天社區的現場谘詢特彆多,明明自己也坐在寧婉身邊,可這每一個來谘詢的一開始明明朝著自己走來,但一見到寧婉的臉,便調轉腳步朝寧婉走去了。
忘了說,今天下午每一個來谘詢的,都是男人。
“這位妹妹啊,我想問問,我們家那個保姆,和我們有點糾紛,就是……”
律師就律師,還妹妹呢?眼前谘詢寧婉的這位男士看起來年齡都是寧婉的兩輪了,還好意思妹?都夠能當寧婉的爸了!
“律師,這我被房東坑了,心裡挺沒主意的,你看方不方便加個微信啊?我萬一以後有事就能找你了,不過也肯定不會讓你免費谘詢的,下回我請你吃飯,你喜歡什麼菜係的?”
辦案就辦案,這都被房東掃地出門沒地方住了,怎麼還有心思想著泡妞呢?還想要寧婉聯係方式?還心裡挺沒主意?這世界真是太仁慈了,沒主見的男人就該人道主義毀滅,怎麼還好意思妄圖談戀愛呢?
雖然最終寧婉自然婉拒了互換微信的要求,但傅崢覺得心裡還是不太爽利,以往他還沒覺得,現下倒是真心體悟到了社區環境的混雜,這一個個的,谘詢法律問題就好好谘詢,怎麼眼睛都拚命盯著寧婉的臉看,說著說著臉還紅上了,結結巴巴的和情竇初開一見鐘情了似的?
確實是時候趕緊把寧婉調離社區了,這可真是明珠蒙塵鮮花插牛糞。
接連幾個來谘詢的中青年男性,傅崢都是越看越麵目可憎。
對於自己這幾天情緒的波動和越發頻繁的煩躁,傅崢將之歸結於可能是最近天氣不好,時雨時晴,潮濕悶熱,所以看誰都不順眼。
好在第二天,天氣就重新恢複了涼爽和晴朗,風和日麗,社區的辦公節奏也明顯放緩了下來,並沒有紮堆谘詢的出現了。
傅崢早晨上班時心情確實重新好了。
隻是很快,到了下午,他覺得自己又不好了。
傅崢剛出門給寧婉買了杯奶茶,一回辦公室,就見辦公室裡又有人了,這次是個看起來才正值青春期年紀的男孩子,長得挺清秀,麵皮白淨,但個子倒是挺高,即便和自己相比,也沒矮上太多。
傅崢推門進去的時候,這男孩正有些害羞地和寧婉說著話,還正把一束花拚命往寧婉手裡塞。
傅崢看了眼,一大束粉色的玫瑰,這顏色可真的有點礙眼。
他瞥了那男孩一眼,努力冷靜平靜道:“哦,寧婉,這男孩是誰?怎麼給我們送花啊?”
結果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那男孩倒認真地糾正起來:“不是給你們送的。”他說完,有些害羞地看了寧婉一眼,“寧婉姐姐,這是我單獨給你送的。”
“……”
在傅崢冷冷的目光裡,那男孩眼睛巴巴地看向寧婉,一臉將要訴衷腸的表情:“寧婉姐姐,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就沒有今天的我,要不是你每次都能在我迷失的時候找到我……”
這什麼文藝男青年,酸的都出水了,還在迷失的時候找到他呢?以為寧婉是什麼,是人生指明燈啊?
不過傅崢很快就知道對方這倒說的確實是實話了。
隻聽對方繼續道:“要不是你說服我家人帶我進行正規的治療,我現在可能病情更嚴重了,完全沒可能控製得當還能重新回到學校……不過當初犯病的時候,一迷路就給你打電話,給你一定添了很多麻煩……”
“沒事的,子辰,你那時候病了,很多事情不是你的主觀意願,現在病情穩定了,那以後好好學習加油啊。”
……
兩個人一來二往,傅崢算是弄明白了,這位少年就是此前寧婉土味情話的適用對象,那個有遺傳精神分裂疾病的張子辰。
隻是即便知道了對方還是個青春期的孩子,此前的行為也是因為疾病所致,如今對寧婉的感激也情有可原,可傅崢還是心情有些煩躁。
感激就感激了,道個謝不就完了?至於送花嗎?實在憋不住心裡的感激真要送花也行,但那也不能送個粉玫瑰吧?懂不懂事啊?要送也應該送錦旗!畢竟寧婉對他一次次的土味情話又不是真心的,完全是出於工作需要而已,送分紅玫瑰,一看就是公私不分,何況才十多歲,就該好好念書,少想有的沒的。
現在這世道,不僅中青年不像話,連青春期的小孩也很不行,當代男性這質量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隻是仿佛是要給傅崢打臉似的,張子辰送完花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位上了年紀的大爺。
大爺看起來確實能做寧婉爺爺了,拎著大包小包的蔬菜瓜果:“小寧啊,這是我上次回老家,親戚自家種的,之前在小區被電動車撞了還多虧你幫我要回了賠償和醫藥費,這些蔬菜瓜果不值錢,但是新鮮,沒農藥,你趕緊收下……”
這大爺其實沒什麼出格的行為,放下蔬菜瓜果,接著就是正常關心了幾句寧婉的近況――
“處對象沒?要沒處對象,大爺給你介紹個……”
傅崢決定收回前話,以前這幾屆,看起來也不怎樣。
人類的和諧相處源自於不要多管閒事,寧婉單身怎麼了?還勞這大爺操心?都六十多的人了,該自己多注意注意養生少管年輕人的生活才是正道。
……
社區谘詢的男人們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傅崢冷眼旁觀,隻覺得心裡好像本來有個火苗,如今也不知道哪來的歪風一吹,這火苗一下子旺盛成了一場大火。
如果說前幾天這情緒的波動還能怪天氣,那今天的異常,就沒法賴給外界了。
傅崢作為一個成功的“上位者”,平時對同性一貫相當平和,但如今隱隱竟有點“厭男症”了。
但凡是個男人,隻要靠近寧婉,那就變得麵目可憎起來,連個公泰迪對寧婉撒嬌,傅崢都恨不得把狗扒開……
這樣的自己顯然是不正常的。
冷靜想想,自己其實從陳爍來社區之後就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此前,傅崢把自己的不正常歸咎於陳爍的挑釁和敵意,然而如今,沒了陳爍,即便是陌生的和自己毫無關聯的男人,傅崢發現自己也心煩氣躁。
其實也不是全然毫無關聯的。
這個關聯就是寧婉。
一切和寧婉關聯上的男性,在傅崢眼裡就麵目可憎起來了。
……
事到如今,即便不想麵對,傅崢也無法不承認,自己的情緒會隨著寧婉轉動,他本以為自己會是恒星,寧婉是自己的星星,他作為老板,未來組建團隊後,寧婉就可以一直圍繞著自己旋轉,然而直到此刻傅崢才發現,不是這樣。
自己才是寧婉的星星。
因為寧婉,他變得不像他自己,冷靜、自持、穩重、包容,把這些所有的優點都丟失掉,隻剩下幼稚、嫉妒、冒失、浮躁……好像三十年來所有的一切原則和習得的品德都被打破,隻被還原到出廠設置裡最初始的版本――不是高級合夥人,不是10%人生裡的成功者,不是名校履曆者,隻是傅崢,一個普通的男人。
真糟糕啊,他喜歡寧婉,喜歡得都會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