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音的腦海裡一瞬間泛起無數陰謀論來。
【富人】來這裡做什麼?
也不對,現在的時間線是小草神還沒有誕生的時候,潘塔羅涅這時應該還不是愚人眾的執行官吧?
聞音安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再向【富人】潘塔羅涅的方向投過去哪怕一個眼神,但是她的心裡不斷蕩滌起一個又一個念頭。
她記得在原神遊戲裡,散兵曾經提到過,【富人】和【博士】合作密切,那——現在的潘塔羅涅,是否也和博士有所來往?
他們在籌謀什麼?這趟列車開往城市幾乎最邊緣的貧民窟,那裡有什麼值得潘塔羅涅去的地方?他會不會對那些生活窘迫的可憐人動手?
聞音突然感覺到深沉的疲倦,更有十二萬分的好笑。
倘若她現在沒置身於提瓦特大陸,還是那個煩惱僅僅是為給魈抽和璞鳶和護摩會不會歪的旅行者,她隻會對著愚人眾的pv冬夜愚戲嘶哈嘶哈,嚷嚷著讓【富人】、【仆人】,【少女】通通進池子,加入她組建的旅行者隊伍裡。
每天的日常也是“嗚嗚嗚好愛阿散”、“博士真是個混蛋但是他要是進池子我也想抽誰能拒絕這個聲音啊啊啊啊”、“富人能進池子嗎,一定要進啊啊啊啊他長在我的心巴上——(聲嘶力竭)”。
但是現在,她一看到愚人眾的人就頭疼。
她有些切身地體會到,愚人眾的出現就代表要有對平民不妙的事情發生。
不過細細想來,楓丹的掌權者們大多也是如此,不說彆的,單說司法總官那個可惡的綠皮王八,就比博士還要令聞音討厭。
可惜,無論聞音心中再怎麼思緒萬千,這輛列車也不會因她的意誌而停止前行。
光影流轉,正如這飛速流逝的時間。
月已中天。
聞音聽到蒸汽汽笛發出一串刺耳的鳴聲,死寂的車廂也在這一刻煥發出了半點生機,一道道停滯的灰色身影也重新靈動起來——起身,走向車廂門口,排隊,下車。
人們緊緊地挨著,推嚷著,口中發出意義模糊的謾罵,接著又此起彼伏幾句同樣不太禮貌的回應,隱沒在鼎沸的人聲裡消失不見。
但是他們大多沒有力氣真正打起來,或許都在心裡盤算著今日的收獲,在想能不能填飽家裡的幾張嘴,又或許已經被一整天繁累的工作掏乾了身體,麻木到不想再看見明晚的月光。
一張張臟汙的臉,連指縫裡也大多帶著黑泥和已經洗不乾淨的汙垢,破舊的大衣散發出古怪的氣味,分不清是酸還是苦。
但是每個人都在堅強地活著,儘管他們活的並不好。
聞音拉上大衣,遮住小半張臉,露出來的半張臉和這裡的其他人看上去並沒什麼區彆。
一股更加惡臭的味道湧上鼻腔,聞音忍住想要咳嗽的衝動,擠進人堆裡,她的個頭比起這些苦力而言還是單薄了不少,眨眼間就藏匿了身形。
早已經習慣了。無論是臟亂差的環境,流著汙水的街道,還是猶如行屍走肉的人群,用古法語奇怪的腔調發出的辱罵——聞音都能熟視無睹,仿佛她早已經是其中的一員。
沒什麼能擾動她的心房,除了——
“彆急著走啊,小伊蓮娜。”
微微含著點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好像聲音的主人就挨著她的後背,耳翼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吐息時溫暖的觸感,嚴冬裡亦仿若春風拂麵。
聞音覺得有點癢,下意識捂住耳朵,反應過來時霍然轉身。
一步開外的地方,足足高了她一個頭還要多【富人】潘塔羅涅正垂眼看著她,寬闊的肩背隱藏在黑色的大衣裡,嚴絲合縫地擋住了月色。
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一片陰影,將聞音稠密地包裹在其中。
驚雷炸響。
“彆害怕,我對你沒有敵意,隻是想請你幫一個忙。”
對方露出溫柔和善的笑容,眼瞳裡也顯現出一抹真摯的光,他又上前一步,幾乎就跟聞音麵對麵,銀白色的鏡鏈垂落,在聞音眼前晃了一晃。
“我是那位【博士】大人的手下,至冬國使團的高層,你幫我這一次,明日我派人送你出城,離開楓丹——”他俯身靠近她的耳測,聲音溫柔地仿佛是同最親密的情人低語。
“如何。”
聞音冷淡地後退了一步。
潘塔羅涅畫的大餅太過於叫人心動,而且正好就是聞音心中最急迫最渴求的東西。
但是——
“至冬國的大人手下人才無數,哪裡需要我一個在貧民窟辛辛苦苦討生活的人奉承。我也不是什麼伊蓮娜,您認錯人了。”
聞音當即轉身要走,剛邁出一步又驟然後撤。
這一撤正將自己送到潘塔羅涅懷裡。
貧民窟昏黃老舊的蒸汽燈下,身形高大的男人單手將隻到他肩膀的單薄少女環住,二人的影子也相互糾纏,在混沌的暖光中顯得溫柔而繾綣,正是一副溫情脈脈的場景。
但聞音隻覺得對方的小臂隔著兩層大衣依舊傳遞出驚人的熱度,像是滾燙的烙鐵般將她死死焊牢。
而聞音剛剛正要邁出的那個位置,一柄極薄而又極鋒利的銀刃深深沒入地麵,倘若聞音剛才沒有後撤,那一擊的力道足以將她的骨骼碾得粉碎。
“嗯?怎麼自己主動送上門來?”潘塔羅涅低笑了一聲,鎖著聞音的手臂力道卻半點沒有放鬆。
“雖然我認錯了人,但為了不讓計劃暴露,隻能殺掉你了呢。”
聞音感覺到冰涼的皮質觸感抵上自己的脖頸,然後一點點縮緊。
巨大的武力差距下,聞音沒有半點逃避的可能,甚至連呼救都傳不出分毫,隻得被動地在對方的力道下一點點被剝奪呼吸的權利。
氧氣在飛速地消耗,大腦思考的功能也在迅速退化,先是視線變得模糊,然後是聽覺——遠處蒸汽列車的鳴笛聲逐漸聽不見了,潘塔羅涅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也不可聽聞,隻有感知依舊敏銳,全身上下的全部感官都被掐著脖頸的那隻修長有力的手占滿,一切生的權利都被剝奪——
像是還想給她一點生機,亦或是刻意延長窒息的苦痛,對方掌心的力道並不算強烈,但聞音相比之下仍顯脆弱的身體依舊感覺到極度的苦痛。
就像是老舊的風箱,即將在掙紮中折斷最後一板簧片。
混沌之中,聞音用儘最後一絲力道,抓住了潘塔羅涅的手。
她連試圖掰開對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潘塔羅涅垂眸看著搭在自己指尖纖細而白皙的手指,它們在凜冽的寒風中不易察覺地顫抖,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正如它們的主人一般,飛速地褪去生命和活力。
剛才的掙紮間,聞音刻意的偽裝被蹭掉了不少,用來遮掩皮膚顏色的材料也被擦去大半,少女的手指白皙得如同至冬最純白的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