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音沒想到問題竟然是出在這個地方,但恍惚又覺得有點合理。
她目光轉回到阿貝多平靜而略顯得淡漠的臉上,心中略覺得有些惋惜,這樣水平的煉金術師,如果能拉過來的話——
不過如果是把自己作為研究對象送給對方的話,還是免了。
遙遠的天空之上,突然響起鷹隼的清嘯,聞音目光一掃,發覺竟然是迪盧克的夜梟。
聞音直覺又有什麼事情發生,轉瞬壓下眼底暗色,臉上仍舊帶著笑意,跟阿貝多揮手告彆。
“那麼,老師,再見了——”
風送來她最後的輕笑,語氣中似乎還帶著細微的調侃之意。
隻不過用的依然是蒂瑪烏斯的聲音。
想想對方的煉金術水平,再想想自己的學生蒂瑪烏斯的真正水平,阿貝多本來沒什麼反應的心潮,也突然震蕩起來。
阿貝多:就是突然的一下子,你懂吧,就是突然覺得頭好痛。
“蒂瑪烏斯再用二十年,可以把教材換成砂糖用的那本,但要是換成‘她’那本的話,估計要……”阿貝多心算了良久,原本想拿一個確切的數字出來,但是——
“算了,攀比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阿貝多說服了自己,重新拎起畫畫的工具,打算回營地去。
“下輩子——如果蒂瑪烏斯下輩子還不是長生種的話,也許就要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吧……”
*
“怎麼了,怎麼想到這會兒找我?”還動用了二者之間的暗信。
為了掩飾,當初離開蒙德城送她去龍脊雪山的馬車在當天晚上就已經自行返回了,沒人知道乘馬車出行的大人物去了哪裡,隻知道那道身影確實在當天晚上又進了歌德大酒店的大門。
而聞音,則是在第二天看到了迪盧克送信的夜梟之後才離開龍脊雪山。
隻不過她沒有直接會蒙德城,而是跟著夜梟的指引來到了晨曦酒莊。
一路上,她發現這夜梟頗通人性,從暗信那裡得知自己在龍脊雪山之後,居然真的能一路找來,而且還能無比精準地把她帶回晨曦酒莊。
這樣認路的本事,讓聞音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另一個算得上是夥伴的小家夥——那隻曾經專為它送信的雪鷹。上一次給它喂食,究竟是多久以前了?
很久了吧。
其實雪鷹這種生物,壽命在動物裡麵算是長久,甚至比克裡斯吉娜和塔莉婭陪伴在聞音身邊還要久,但無論是她們還是它,對於聞音而言,都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最後的時候,雪鷹已經沒有了當年送信至璃月港時,那種明明才飛過長途卻依然精力充沛,甚至從聞音手裡搶走一份摩拉肉的力氣了。
記憶裡最後的畫麵,是它站在她的手臂上,扣著她手臂的鷹爪依然有力,隻是掩不住羽翼微微的顫抖。
它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大口大口地撕咬生肉或者是烤的焦硬的至冬特色烤肉,隻能吃燉的爛熟的肉糜了。
歲月何其真誠,又何其殘忍。
如果真心想要做成什麼事情或者想要提升某種本領,花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落到實處,但度過的每一分鐘都不會再回來,送彆的每個人每道影子也都會長長久久地成為記憶裡的塵埃。
聞音站在晨曦酒莊的門前,看夜梟精準地順著敞開的大門飛了進去,落在了莊園主人迪盧克老爺的手臂上,好奇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它在想,這個和主人一個物種的大家夥在想什麼?怎麼看上去有點悵然的樣子呢?
像是它在外麵暢快地飛,卻突然被一場大雨淋濕了羽毛。
聞音不是被淋濕了羽毛的鷹。
從她進入了晨曦酒莊的偵察範圍後
,她就隻會是一個目光冷靜卻態度隨意,仿佛身藏無數底牌的狩獵者。
而現在,這位已經妥善地換了另一身裝扮,臉上的小狐狸麵具倒是絲毫沒變的狩獵者,從容走進了晨曦酒莊,絲毫不擔心在彆人的地盤上受到某些威脅或者人身傷害。
大門在她身後慢慢合上。
雖然女仆長動作極其小心,聞音依舊能聽到大門合攏時輕輕的“砰”一聲。
而隨著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聲響,整座莊園立即顯得壓抑三分,古老華麗的建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也因此自帶一份隱隱的壓迫感。
這是來自遙遠時代的家族世代承襲的財富和地位的彰顯,也是源自一千年前的晨曦騎士萊艮芬德的榮耀。
如今,這份帶著沉潤曆史感的建築就在聞音眼前,她甚至就深處其中。
常理來說,她應該表現出一點細微的驚訝,緊接著讚美一番這座美麗富饒,而又處處透著格調和地位的莊園。
但聞音這五百年來見過的美麗而恢弘的建築太多了,不說其他,就說是至冬的冰宮,都已經是讓聞音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走到皇座麵前的程度。
再者,無論是聞音還是迪盧克,都不是這種喜歡寒暄的人。
所以同一時刻,沒有任何打招呼的環節,兩人同時開口。
“你又發現了新的據點?”/“前些天的清剿和你有關?”
下一瞬,兩個人齊齊挑眉,隻不過迪盧克的表情變化幅度不大,而聞音的完全隱藏在麵具下,什麼情緒都無法窺測。
女仆長早已經帶著其他女仆離開,甚至在這之前準備了兩分下午茶,是蒙德城最近新出的甜點,以及兩分不帶酒精的果汁。
此刻,這兩份食物就擺在迪盧克身邊的長桌上,一點落日的餘暉透過窗外照射進來,將整間屋子撒上一點金黃色的光輝,於是莊園內一掃之前的沉抑,變成像是要融化的小蛋糕一樣暖洋洋的顏色。
聞音走到餐桌之前,拿起一個被烤的鬆軟,上麵還灑滿了糖霜的小蛋糕。
她輕輕拎起麵具的一角,然後,也沒見她怎麼動作,那個小蛋糕就突兀地消失了。
至於去了那裡,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