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被關在地底的人們,分辨不出白天和黑夜。

他們就好像突然被丘丘人關進豬圈裡的小野豬,不需要思考明天,也不必思考生活,隻需要聽話就足夠了,雖然聽話也不能減輕被實驗時的痛苦。

聞音他們一行人剛被關進去不久,就看見隔壁有幾個房間裡關著的試驗品被穿著白衣的實驗人員提走。

唯一幸運的事情可能是,實驗區域離他們所在的位置比較遠,無論那裡的試驗品們如何慘叫都不會對尚還被關在牢獄中的其他人造成什麼影響。

聞音卻不一樣。

尋路的風元素暗流偶爾也會將那些低啞的嘶吼和泣血般的哀嚎送回耳畔,期間夾雜著實驗人員們冷靜且有條理的發布命令的聲音。

但聞音仍然安安靜靜地垂著眼,將一切乾擾都排除在腦海之外,隻不斷完善自己腦海中的地下邪眼工廠地圖。

周圍剛剛被押送進來的人們大多已經對自己所處的情況有了猜測,隻除了個彆還不肯認命,其餘的也都同聞音和鹿野院平藏一樣,縮在角落裡不動彈。

這種安靜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先前被帶走的人再被送回來為之。

周圍嘈雜起來的時候,聞音也分出一絲微薄的注意力,掀起眼瞼朝外麵看去。

那些白天被槍指著自己走出去的人,晚上是被拖回來的,一個個低著頭不動彈,任由愚人眾的士兵將他們丟回房間。

不知道的人甚至會以為他們已經死了,露在外麵的身上布滿了血痂。

一點清晰的血腥氣滲進鼻翼,氣味並不濃重,但這種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氣息,對於其他房間裡關著的那些此前並沒有見過血腥的民眾來說,卻是極度的恐怖。

地麵上也洇開一條條深紅色的血痕。

一聲尖叫從斜對麵的牢房中響起。

那裡關著一個中年男性,聞音在來的路上跟他關在一個艙房中,聽到過對方的咒罵。

很難想象對方粗糲的嗓子怎麼能發出這麼尖銳的聲音,像是繃緊的琴弦驟然斷裂,弦尾擦過琴麵錚錚兩聲。

像是驟然給人們緊張而瀕臨崩潰的情緒打開了一個發泄的口子。

從這一聲尖叫開始,原本寂靜的廊道兩邊響起一連串的怒罵、哭嚎和哀求,各種聲線,各種哀切的語氣撚揉在一起,像是一場演繹在大劇院上而注定是悲劇的荒唐歌劇。

那第一個發出尖叫的中年男人甚至驟然從藏身的角落爬出,雙手狠狠搖晃筆直的金屬欄杆,儘力將腦袋往外麵湊,臉上被硌出紅痕也不停,反而更加猙獰地朝著外麵嘶喊。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我兒子是天領奉行的人,他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這些強盜,劊子手,瘋子!放我們出去!!”他瘋狂地捶打著手下的柵欄,好像這樣能將心底的恐懼一同發泄出去。

他被那些被拖回來生死不知的人嚇怕了。

之前無論心中有怎樣不詳的預感,人們都可以安慰自己萬一沒事呢,萬一自己運氣好呢——但當現實血淋淋地擺在眼前之後,沒人還能抱著這樣天真的念頭縮在後麵了。

聞音冷靜的目光掃過那人。

把天領奉行搬出來應該沒用——沒見天領奉行的明星偵探小鹿也在那裡蹲著沒吭聲麼。

愚人眾的士兵這些年接觸過不少“貨物”,對於中年男人這樣的表現早就習以為常了,麵上絲毫不見緊張,甚至有人像是看戲一般笑嘻嘻地站在一邊,對著精神崩潰的中年人指指點點,語氣像是在談論某種可回收利用的肉豬。

“他這麼精神,沒準可以用作大人們最新的那個實驗……關於最新版X-2903邪眼作用時間的那個,瞧他這模樣,應該能支撐很久呢……”

天領奉行,嗨呀,咱們這裡天領奉行的同心都抓過多少個了,先前九條家不是還送來幾個與力呢……”

鹿野院平藏的耳尖微微一動,唇不動聲色地抿起。

各種哀求的聲音在周圍響起,像是海洋一般將聞音包裹在中間,她卻不理會,偶爾壓低聲音抽泣兩聲當做附和,目光也隻是落在眼前一片雪白的地麵上,並不往外看。

隻是,“試驗品”們被帶到八醞島上的一路不曾停過抱怨和哀泣,又幾乎沒進食過,身體狀況並不算太好,這會兒鬨了沒多久,大多數聲音就已經消停了。

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察覺到環境裡的聲音變小,也會自發地減小自己的音量,以至於很快,周圍空氣裡就隻剩下中年男人一個人的呼聲。

他已經半瘋了,但其他人大多還清醒著,有些抑製不住恐懼的,甚至用手捂住自己的半邊臉,不敢再讓聲音泄露出去。

空氣中隻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中傳來回聲,聽起來莫名有些恐怖和滲人。

哢噠哢噠的聲音傳來,是愚人眾的製式軍靴落在金屬地麵上的聲音。

聞音抱著肩膀坐在原地,目光卻微微抬了抬,看著那熟悉的軍靴從自己眼前走過,瞳色中閃過冷色。

“嘩啦——”門前的鎖被打開,然後小小的牢門一開,那士兵走了進去,手中端著的長槍呈棍狀驟然一擊,精準地落在那兩眼猩紅的中年男人胸口上,對方原本朝著門口踉蹌爬去,連一步都沒邁出去,就被巨力擊中,像是破口袋一般向後跌去,狠狠地摔在純白色的牆壁上。

好像是斷了幾根骨頭,那男人發出慘厲的哀嚎聲,身下也慢慢洇出血來。

他活不成了,那隻是個普通人,失血會慢慢帶走他的生命

。聞音冷靜地判斷道,瞳孔裡卻並沒有絲毫憐憫或者不忍。

她有能輕易在頃刻間撕碎這些愚人眾的力量,卻以一種近乎漠然的態度,旁觀這一場慘案的發生,連心底都是一片冷漠的平靜。

如果換一個時間和地點,聞音或許會救他,不為了彆的什麼,隻是單純出於對生命的敬畏罷了,頂多摻雜一絲個人喜好。

但是現在,為了自己的計劃,她也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或許太過殘忍,但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就像是對麵的鹿野院平藏,也做出了跟聞音一樣的選擇。

他們的目的,都不是簡單地脫身離開,也都不會貿然行事。

那愚人眾似乎沒想到,自己巨力之下的一擊居然沒能直接帶走這人的性命,有點詫異地打量了這人兩眼。

外麵他的同伴嘲笑道:“你也不行啊——”

“行了,他生命力這麼強也是好事。給他送到實驗室去吧,這不就是那群那人想要的生命力頑強的實驗體麼。”

牢房中的愚人眾單手拎起來自己的槍,另一隻手扯住中年男人的領子把他往外扯。

血痕一回一出,新的血痕覆蓋了上一批人被帶回來時的留下的已經乾涸的痕跡,將本就有些臟汙的甬道再度覆上一層刺眼的鮮血。

走之前,那愚人眾士兵轉過身看了牢獄中關著的其他試驗品一眼,哼笑一聲:“你們可彆學他,這樣也許能活的久一點,萬一就有幸能活著出去呢……”

聽到有機會活著出去,有幾個人抬起帶著希望的眼睛,更多人卻仍然麻木地蹲在地上,已經被剛剛這一場殺雞儆猴嚇怕了。

幾個愚人眾過來清潔廊道和空出來的牢獄。

一個水銃重衛士將自己槍中的水泡沫朝地上噴,這裡噴一下那裡噴一下,看起來快樂的很,他的其他幾個同伴相比之下就辛苦多了,正拿著抹布和拖把一點點即將血汙擦拭乾淨。

“大人這潔癖也忒嚴重了——

有潔癖的人還在這裡搞什麼白色地麵,天天清理這些血麻煩死了,看著還惡心……”

似乎是肯定長官不會在,他們言語中頗為大膽。

“喂,喂,幾位大哥,拜托你們行行好……”

聞音對麵,剛剛狀態還有些異常的鹿野院平藏已經完全恢複了,這時候取出一袋子摩拉,朝著幾個愚人眾士兵晃了晃。

愚人眾士兵原來想嗬斥他幾聲,看到袋子中的摩拉閃光之後微微一頓,湊過去看了他兩眼。

“想乾什麼,小子?”他問,語氣並不太好。

“那個,長官,能不能透露一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抓我們過來是怎麼回事……”鹿野院平藏臉上的表情帶著點謹小慎微,看上去還有幾分驚慌,小聲而懇切道,“我知道求您放我出去也不現實,但是在這裡瞎猜也實在叫人擔驚受怕——還求您給我一個痛快,告訴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著,他利落地將手中的摩拉袋子往外一遞,塞進愚人眾士兵手裡。

這話進退有度,愚人眾士兵不可能放他們出去,倒也不吝嗇叫他做個明白鬼,再加上摩拉也相當到位,當下叫鹿野院平藏附耳過來,他低聲朝對方說了幾句話。

聞音也在這時候,終於探出了博士實驗室的大概位置。

據聞音對博士的了解,對方應該就居住在實驗室附近。

出乎聞音意料的是,雖然這座位於地下的邪眼工廠布置的複雜而彎繞,但博士的實驗室倒是沒有刻意隱藏,幾乎是大大咧咧地放在整座地下工廠的最邊上,經過探測,就是八醞島的一座峭壁邊,甚至還有通向外麵的出口。

有些奇怪,但是倒也並不是叫人極度震驚,更不會影響聞音的計劃。

於是,等到這座嚴密精苛的地下工廠迎來一個小小的鬆弛期,兩班愚人眾士兵換班的時候,聞音一腳踢開了牢獄的門,門鎖早就砰然斷裂,連絲毫聲音都沒有發出。

愚人眾的士兵每過半小時巡邏一次,臨到換班的時候就是一個小時巡邏一次,上一波巡邏的人剛走,中間一個小時的時間,足夠聞音殺到博士的實驗室去了。

而在聞音一步剛邁出之後,一點近乎於無聲的細響在對麵的牢室中響起。

一個刻意壓低的輕快聲音出現在聞音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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