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禮物,他們第二日就收到了。
是一隻胖胖的紅鯉魚,但不是全紅的,頭頂上有一塊黃斑,躺在門口,尾巴無力地甩動,看起來被丟在這裡沒多久。
“我怎麼覺得這魚有點眼熟?”陸遠想了半天,“啊,昨兒不是在魚塘裡看到了麼?我采摘蓮蓬的時候,就從船邊遊過。它頭上有一個黃色斑點,我記得清清楚楚。”
合著是拿青川的魚回報青川的招待?
想著大清早兩隻貓在魚塘忙活半天抓魚的畫麵,一副‘人類,我不欠你了’的嚴肅表情,把魚叼到這裡,還得保證不死,辛辛苦苦,非常有‘不吃嗟來之食’的野生貓包袱。
結果回頭一看,這是青川家的魚池子,他養的魚。
大家本想繃著不笑,結果連最為嚴肅的王導都笑了,沒想到生活中居然真的有這麼可樂的事情。
“很不錯了。前幾回都是送田鼠,還送過一隻麻雀。”青川拿著盆把魚裝進去,“中午吃紅燒鯉魚。”
早上要做的事不太多,一開始有人想要幫忙澆水,但整個院子都在自動澆灌係統的範圍內,沒有人類用武之地。
“要不要去雞窩裡摸雞蛋?”青川看陸遠閒得屁股上長跳蚤,就問他要不要去摸雞蛋。
他們家養的雞,每天都有幾枚雞蛋下來,也就是冬天有幾日是沒有的,彆的時候完全沒有買雞蛋的需求。
“好啊。”陸遠跳起來。
喝完了燕麥粥的王超剛從餐廳出來,一聽要摸雞蛋,城裡孩子就忍不住躍躍欲試了,“你們要摸雞蛋?加我一個唄。”
本來在那裡禍害金魚的君玥把頭從門口探進來,“我也去!”這耳朵夠尖的。
城裡孩子實在太多了,青川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工作,結果最後來了六個人,一夥人一字排開,把小小雞棚籠罩住。
他家隻養了五隻雞,雞棚也不大,把小木門打開,就看到裡麵還有一隻肥肥的母雞,用一雙豆豆眼警惕得看著這些兩腳獸。
誒?今天居然還有一隻留守?
摸雞蛋是一件技術活,尤其是在母雞的跟前摸雞蛋。
“我去引開母雞,你們等母雞離開再過來。”青川拿著一把米,撒一點在雞窩邊上,然後排成長線。其他人則遠遠退開。
青川花了大半天才把母雞哄出了雞窩,同伴從幾個雞窩裡摸出了三枚熱乎乎的雞蛋。和市麵上的比起來個頭小一點,上麵沾了一點雞糞,卻沒有誰嫌棄。
自己親手摸出來的雞蛋,哪怕沾了糞也比彆個雞蛋好看。
摸了雞蛋,他們想去摸鴨蛋。鴨子的宿舍在另一邊,就在水塘邊上。它們喜歡下在岸邊上,所以鴨蛋得找,扒開草叢一個個查看。鴨蛋比雞蛋還多一個,一共四個,還意外找到兩枚鵝蛋。
他們還在菜園裡拔了蔥,中午就多了一道菜,雞蛋餅。
“哇,阿力你居然把這隻大白鵝收服了?”被大白鵝啄過的王超十分驚訝。
“哈哈哈,可不是?我們哥倆感情多好啊。”
阿力坐在門前小板凳上,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大白鵝。他是農村出來的,初中讀完就出來打工了,因為說話逗趣,陰差陽錯的被某個喜劇演員看上,拜師,這些年也有了名氣。
他已經在城裡買了房子,如果沒有意外,以後會在城裡結婚落戶,回去老家估計也就是過年一次。
阿力以為自己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落後的老家的,但是今天突然發現,自己還懷念著小時候貧窮的生活。
屋子裡傳出悅耳的鋼琴聲音,原來是王夫人在彈鋼琴,王導坐在旁邊聽,眼睛看著彈鋼琴的太太,不說話,不做多餘的事,隻是默默陪伴著,帶著一種老年人的浪漫。
完全想不起來王導拿著電吉他一起搖擺的狂野了,那個文藝中年在自己太太麵前就是個安靜的觀眾。
張樂和林如意本來在下棋。在角落書架上,有一副水晶的圍棋,張樂已經被逼到角落潰不成軍了。兩人聽到鋼琴聲,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去看。
君玥坐在沙發上,圍著圍裙,一邊抬頭聽,一邊剝毛豆。這年輕人居然收拾了幾套西裝過來。這會兒彆人都換上了居家裝束,隻有他還西裝革履的,如今套著圍裙,真是說不出的好玩。
青川在樓梯邊看了一會兒,偷偷摸到樓上拿下了速寫本,在角落畫下眾人姿態。這個本子上已經有了三四張速寫稿子,有單人的,也有集體的,都是和吃有關。
沒有特彆轟轟烈烈的吸人眼球的活動,日常一概圍繞著吃。尋找食材和燒飯。
城裡有很多餐館,打個電話就能吃到大部分想吃的東西。在鄉下不行的,需要自己有食材,自己種一些養一些,冰箱裡放一些。做菜也需要不短的時間。食材限製了能吃的菜肴的種類。
鄉下的生活也就是如此了,沒有外麵多姿多彩,大部分人待久了都不會喜歡的。但是偶爾來一次,放鬆身心,也是享受。
青川的粉絲想知道他的日常是怎麼樣,青川就把自己的日常展現出來。吃飯、家務和工作,偶爾做些點心犒勞自己,抽點時間看看書,隔三差五釣個魚,這就是他的日常,或許有些無趣了。
青川知道現在的年輕人生活都很豐富,會出去玩,逛街,去電子遊戲城,看電影,K歌,喝咖啡,吃點心……有些還會報班學習舞蹈、瑜伽、書法等等。
不知道他們了解到偶像的生活就像是退休養老的中老年之後,表情會不會很有趣。
他邀請的客人們在這裡待了三天,第三天的晚上,月亮意外得圓。雖然下個月才是中秋,他們還是決定夜宵吃螃蟹,喝黃酒,賞菊花。
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月亮掛在半空,星辰黯淡,飄著煙絮一樣的薄雲。屋外有蟬鳴聲,若是早一些時候,這邊還有蛙叫聲,還有和星星一樣閃爍的螢火蟲。
女士們提著籃子,點著燈籠,從花圃裡剪下許多菊花來。這邊菊花種類很多,多數不是名貴品種,依舊美麗。
“來來,一人一朵,必需簪上。”兩位女士首先拿了一朵她們喜歡的,夾在耳朵上。
青川折下一朵暗紅色的菊花,簪在衛戈上衣的口袋裡。菊花代表哀思是西方傳過來的,傳統文化裡菊花一向是君子高潔的象征。
“作弊了嘿,簪頭上。”
邊上大爺們起哄,青川笑著把那朵菊花夾在衛戈耳朵上,回頭看這群看熱鬨的,“你們自己呢?都戴起來。”
簪菊花就是玩,一群人糟蹋了幾朵菊花,相互拍照留念,玩過了,就把菊花拿下來,剩下的插瓶。
漂亮的五顏六色的菊花亂亂的擠在花瓶裡,竟也有些好看。
“我還沒玩夠呢,怎麼一下就過去了?好想放長假。”陸遠一片片拔花瓣,經紀人好不容易給了三天假期,還是因為綜藝才給放的。回去又是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
他就像是在外麵野了兩天的小鳥要回籠子了,特彆喪。
“少給我來這套,真讓你有大長假,那就意味著沒工作。回頭你又得哭了。”青川無情說破事實。
陸遠一想也是,忙是好事,說明他人氣還在。
蒸好的河蟹很快端上來,王導送來的,養了三日還是活蹦亂跳。開了蓋,膏脂肥美,肉質鮮嫩,配上一小杯黃酒,再合適沒有了。
河蟹性寒,所以需要配合性溫的黃酒。
黃酒和甜米酒都是糯米製作的,風味卻完全不同,黃酒黃中泛紅,氣味甘香,味道醇厚,度數高,吃起來辣。但是一口下去,熱力就從酒液竄向四肢,身體似乎暖了起來。
“這也是月明自己釀製的?”王導很喜歡這杯酒,他不是好酒的人,偶爾喝兩杯是為了餐桌禮儀,但是這杯酒喝下去感覺特彆舒服。他便是不懂,也知道這是好酒。
青川點點頭,“這酒還不夠醇,才釀了一年,火氣未退。過幾年還能更好喝。”
“那過兩年我們再來蹭酒。”
“對對,他這好東西太多了,三天哪裡吃得完,下次再來。”
河蟹肥美,黃酒香醇,坐一塊兒的又是性情合得來的人,大家推杯換盞,氣氛自然極好。
落地窗的窗簾拉開在兩邊,裡麵亮起燈,透過玻璃窗撒到外麵。遠遠看過去,這像是最近很流行的那種模型屋,亮起燈,就是一樣的效果。
天空的無人機認真地拍攝下一切。
青川和他的客人們,就是模型屋裡的小人偶。
第二日一早,青川送走了客人們,也送走來拆攝像機的節目組。他給每個人準備了禮物,有一罐桂花糖,一壺自釀酒。他們像是落葉偶然落在湖麵,又順著水流飄走,湖水依舊安靜著。
衛戈從身後環抱住他,頭靠在肩膀上,“真好,又是我們的二人世界了。”
稻草人抖了抖身體,就算是傀儡人,三天不動也是難受的。
一隻三頭犬從不知道哪裡跑出來,一路追趕著草叢裡的蟲子,順便把雞鴨鵝都給轟了一遍,雞飛狗跳。
樹上冒出一隻欺負鬆鼠的貓頭鷹。
魚塘的水上下起伏,出來許多綠色的小家夥,在水裡暢快自由泳。
一棵樹把自己的腳從土裡拔/出來,樹皮上出現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青川的手指劃過空氣,一層隱秘的罩把這裡籠罩起來,人類若是想要找到,必須經過他這個主人的同意。
沒有了打擾者的夜晚,自然是在情人低語中度過的。
睡至半夜,衛戈半睡半醒,轉個身想要抱住某個人,空空如也,他睜開眼,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人。
他們睡得早,八點多就在床上,現在也才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