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院裡的房間都是用木板搭起來的,不防風,頂上缺瓦的地方甚至隻用茅草裹泥糊著,要是遇到大雨天,恐怕還得漏水,院試的時間已經接近冬天,住在這樣四麵漏風的屋子裡,對於考生的身體素質是極大考驗。
唐定元的運氣不錯,抽到了較為中間的棚間,房間內的布置很簡單,一張僅夠一人睡的木板床,個子高點的睡覺的時候還得蜷縮著身子,一個爐子,邊上擺著一筐品質較差的黑炭,還有一張僅靠牆壁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他蹲下身,又從木板床下發現了一個恭桶,上麵蓋著一塊板子,估計是用來遮掩味道的。
縣試、府試都隻需要一天的時間,院試例外,需要整整三天,在參加院試前唐定元已經從夫子和其他書院前輩那裡打聽了一些院試的注意事項,他們都曾叮囑他少喝水,因為房間內的小恭桶,衙役一天隻來倒一次,要是喝太多水,恐怕那個小恭桶都不夠裝呢。
唐定元將自己帶來的那些東西放下,又環顧了一圈,整間棚屋除進出的大門外也就擺放桌子的這麵牆上有一個小窗,在唐定元走進房間後房門就被人從外麵上了鎖,之後為期三天的考試他都得呆在這個房間裡,考卷會從唯一的小窗戶裡遞進來。
怪不得教導他的夫子曾說科舉除了本身的實力,運氣也極為重要。
試想在這麼一個小屋子裡,要是吃壞了肚子竄稀,等到衙役來更換恭桶的那段時間裡,人還不得被屎臭味熏傻了。
唐定元笑著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這麼倒黴的。
沒多久,考院的銅鑼被敲響,這也意味著考試開始了。
負責監考的幾位學政坐在考院正中的位置,偶爾會在考院內巡視,接下去的幾天他們都和這些考生一樣不能離開考院,不過他們的三餐會有專人做好送來,居住條件也比考生們好多了。
半天時間轉瞬即逝,學政們的午飯也被送過來了。
一碗羊肉湯,兩葷兩素五道菜,還冒著騰騰熱氣,不可謂不豐盛,幾位考官互相寒暄了一番,端起各自的飯碗就準備用餐,不過沒等他們吃幾口飯菜,四周的棚間裡就陸陸續續傳出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是怎麼回事?
幾位考官都驚了,要知道考院也是會提供餐食的,不過為了防止考生們有各自忌口的東西,他們所能提供的隻是最簡單又不會出錯的饅頭米粥。
這些東西送到考生手裡的時候大多已經涼透了,不少考生為了節約時間,頂多就是將這些食物放在爐子上加熱一下,勉強就將一餐對付過去了。講究一些的可能會自帶一些臘肉鹹肉倒鍋裡一塊煮,可也不該有這樣霸道的香氣啊。
幾位考官還從來沒有聞過類似的食物香味,看著棚間小窗內冒出來的陣陣白煙,忽然覺得麵前的菜肴沒什麼味道了。
麵前擺放著豐盛飯菜的考官們都因為方便麵霸道的香味沒了吃飯的胃口,更彆提那些沒有買到料包,隻能將就喝些米粥,啃些饅頭的普通考生了。
在饑腸轆轆的情況下,受著空能聞到美食卻吃不到嘴裡的折磨,身心都受到了一定的打擊。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三聲鑼響,考院的大門敞開,考生們一個個從裡頭走了出來。
整整三天的封閉考試,這些考生全都麵色憔悴,整個人佝僂著,恨不得立馬回到家洗個澡倒頭在自己寬敞的床上睡覺。
唐定元的個子挺高的,棚間裡的木板床對他來說更是折磨,這些日子他隻能屈膝勉強躺在那張床上,每天醒過來的時候四肢都是僵硬的。
好在這些年他跟著盧家幾個兄弟練就了一身還算強健的體魄,要不然光是這一場考試,就能要掉他半條小命。
“趕緊回家去,奶給你燒好了洗澡水,咱們泡個熱乎乎的澡,再喝完熱騰騰的湯,好好睡上一覺。”
盧苗氏看著準孫女婿憔悴的模樣心疼壞了,趕緊從他手裡接過東西,招呼倆孫女趕緊跟上,一塊回家去。
盧寶寶提前準備好的那一肚子話也問不出口了,乖乖跟在老太太身邊,擔憂地偷看一旁的小元。
放榜的時間就在三天後,當初租住房子的時候盧老太就準備在這裡待到放榜,因此現在四人還是暫住在那個小院子裡。
顯然小院的另外兩個租戶也是這麼想的,盧苗氏四人回去的時候還和另外兩家打了照麵,不過現在他們的心思都在各自的家人身上,隻是寒暄了一句,就各回各屋了。
回家洗了個熱水澡,喝了碗老太太燉了一早上的羊肉湯,唐定元漸漸恢複了精氣神,臉色肉眼可見紅潤了許多。
“這次考卷不難,考試前夫子給我分析過幾位考官的偏好,對於這一次院試,我還是很有把握的。”
唐定元又累又困,可還是強撐著說了幾句話。
“好好好,元哥兒,你先去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盧苗氏聽笑的眼睛都找不著了,恨不得把嘴角咧到耳根的位置。
她家元哥兒向來謙虛,能夠讓元哥兒說出這樣一番話,可見對方是很有把握的。
看來自己就快要成為秀才奶奶了呢,盧苗氏看著這個準孫女婿的眼神柔軟到能擠出水來。
“嗯。”
唐定元有些躊躇地看了眼乖寶,在考試前乖寶曾說過等他出來後想要問他一個問題,他的心裡其實有些憧憬,不斷猜測乖寶到底要問他什麼。
可現在奶奶催著他回房,好像找不到機會與乖寶單獨說話。
唐定元又看了乖寶好幾眼,那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好像已經忘記了之前的約定,正專心致誌與羊肉湯奮鬥,連個眼神都吝嗇施舍。
唐定元無奈,隻能順著老太太的催促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確實也很困了,不如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一早再找乖寶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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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定元臥室的床褥都已經鋪好了,今天是難得的大晴天,據老太太的說法,乖寶特地將這些被褥拿到院子裡晾曬過,他撲到床上,將臉埋到被子裡,好像還能聞到太陽的味道。
一沾到床,困意就上來了,唐定元三兩下脫掉外衣,掀開被子準備睡覺,不過頭剛枕在枕頭上,他就察覺出了異樣。
枕頭底下好像墊著東西,硬邦邦的,有些硌人。
唐定元睜開眼,伸手在枕頭底下摸了摸,掏出了兩本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