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震原本正罵到興頭上,被這壞小子笑了個措手不及,咣地一拍桌子:“你又笑?你笑什麼!”
郎靖風不答,收回落在白阮身上的目光。
“說你你還覺得挺好玩兒的是不是?你給我把這兩天作業補上!”劉震抓起郎靖風連個名字都沒寫的空白練習冊,往郎靖風腳邊狠狠一摔,“補不完你今天彆想出這個門!”
郎靖風雕塑似的,沒反應。
劉震:“把練習冊撿起來!”
郎靖風用逗著誰玩兒似的腔調道:“老師,你自己扔的。”
言下之意就是誰扔誰撿。
劉震一噎,正琢磨怎麼才能威風地懟回去,忽然想起白阮也在辦公室。
劉震猛地一轉身,把怒氣儘數潑向慫在角落裡的白阮,仗著自己年紀大資曆高凶了這個年輕的小老師幾句:“白老師!你班上這郎靖風也太不像話了吧?不寫作業不聽課,這和社會上的混混兒有什麼區彆?你也不說兩句?”
“呃,劉老師……”天降大鍋,白阮窘迫地一抬眼,發現郎靖風正看著自己,眼角眉梢皆泛著點兒促狹的笑。
白阮心知這時自己作為班主任必須出麵處理郎靖風,可要開口訓斥或命令郎靖風實在是個巨大的挑戰,而且昨天發生在男廁所的尷尬更增加了挑戰的難度,白阮抿了抿嘴唇,額角冷汗頃刻間涔涔而下,一對黑亮的眼珠無措地四下亂轉,臉蛋憋漲得通紅。
郎靖風好笑地打量著這個被同事凶得直淌冷汗的小白老師。
劉震卻是從沒見過白阮如此失態的模樣,疑惑地皺了皺眉頭:“白老師?”
“郎靖風。”白阮如夢初醒,拭去額頭細汗,極力穩住表情與聲調,“你先把書撿起來。”
語畢,白阮的屁股神經質地挪向靠窗的方向,仿佛準備隨時跳窗逃命。
郎靖風盯著白阮淒惶無助的臉蛋看了片刻,慢悠悠地上前一步,彎腰撿起練習冊。
劉震見這刺兒頭老實了,乘勝追擊道:“知不知道哪錯了?給我道歉!”
郎靖風用大拇指抹了一下劉震噴到自己下頜上的唾沫星子,皺了皺眉,沒吱聲。
兩次交鋒下來,白阮已意識到郎靖風會給自己一點兒麵子,為了讓此事揭過,他隻得硬著頭皮幫腔:“郎靖風,你向劉老師道歉,再把這兩天的數學作業補一下。”
由於恐懼,白阮的聲音遏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聽起來幾乎含著一絲懇求的意味。
郎靖風瞥他一眼,認命似的長出一口氣,語調機械道:“劉老師對不起。”
劉震罵了半天,也看出來這小子臉皮厚得能當盾牌使,見他服軟便不再多費口舌,隻把臉拉得老長並拋下一句結語:“聽你班主任的,痛快兒把作業補了!”
語畢,劉震從摞得小山一樣的作業堆上拿下一本練習冊,開始檢查一班同學的數學作業完成情況。郎靖風見狀也翻開自己的練習冊,摸了支筆,眼睛往劉震麵前攤開的練習冊上一掃,大筆一揮,在自己的練習冊上飛速寫下:AADCC……
劉震一愣,險些背過氣去:“我讓你補作業!誰讓你抄了!”
他這邊罵著,郎靖風卻是抓緊又瞄了五道選擇。
劉震急吼吼地把麵前的練習冊一合,攆蒼蠅似的揮手:“滾滾滾!你彆在我這寫,你上你班主任桌上寫去!”
“啊?”白阮如遭雷劈,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正要開溜,劉震卻頭也不回地道:“白老師你幫我看著他,你今天下午不沒課嗎?”
“但是……”白阮還想找借口跑路,郎靖風卻已捧著數學練習冊走過來,把練習冊放在白阮辦公桌上,弓著背填寫方才瞄來的五道選擇,兩人之間隻隔著十幾公分的距離。
白阮的辦公桌位於辦公室的角落,左側靠窗,後側靠牆,前麵是桌子,白阮隻能從右邊出,然而此時右邊的通道已被郎靖風堵死了,白阮想出去的話隻能出聲叫郎靖風讓開,再從郎靖風讓出的狹窄空間中蹭著走出去,而這個過程中他很可能會碰觸到郎靖風的身體!
年幼時險些命喪狼口的記憶畫麵如舊電影般閃回,白阮清瘦的身體微微一晃,機械地跌坐回椅子上。
狼妖充滿攻擊性的妖氣鋼針般充塞著白阮周身的每一寸空間,白阮試圖攥住流沙般疾速逝去的理智,可大腦早已不管不顧地拉響了一級警報,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本能的驅使下瘋狂叫囂,血液奔流的聲音、心臟劇跳的聲音、急促呼吸的聲音、牙齒打戰的聲音,統統化作一個恐懼的尖叫聲——狼來了!
白阮眼眶一陣發熱,害怕地吸吸鼻子。
他像隻被餓狼堵在洞穴口的小兔子一樣,不敢發出半點兒會引起天敵注意的聲音,隻軟塌塌地在座椅上縮成一團,屁股後的圓尾巴把褲子撐起一個明顯的包,白阮也不敢回手按,隻悄悄把屁股往後挪了點兒,用椅背遮住尾巴。
郎靖風填完十道抄來的選擇,把筆一丟,雙手插著褲子口袋散漫地站著,眯起一雙狼眼眺著窗外的操場。
這時,白阮輕輕動了一下,郎靖風目光一轉,居高臨下地看著白阮細軟的黑發,有點兒好奇這麼個軟得像麵團兒似的、誰逮誰欺負的小玩意兒是怎麼當上班主任的。
察覺到天敵正近距離地盯著自己看,白阮眼眶泛紅,將剛剛並攏起來的雙腿並得更緊,以阻止洶湧澎湃的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