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魂作祟的老宅距白雲山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位於山下城西一處富人區中, 建築很有些年頭,據說是這家祖上的大官告老還鄉時所建, 曆經戰火洗禮, 住過好幾代人, 有上百年的曆史。
話雖這麼說, 可這座中式宅院的外觀並沒多少年代感, 夕陽下青瓦白牆深淺分明,畫梁流簷清晰若刻,沒有歲月暈染的痕跡, 隻有背陰麵滿牆綠玉似的爬山虎還能帶來些老舊的味道。
雲真手持羅盤, 在宅院裡裡外外卜算著,容色凝肅。
有好事的街坊鄰居在一旁看熱鬨嗑瓜子,雲清蹭來一把, 哢嚓哢嚓磕得比誰都歡。小白兔扭著圓滾滾的小身子從他脖領子裡鑽出來討瓜子吃,雲清把瓜子瓤塞進那三瓣嘴裡,一聽見它嘰嘰叫就再塞一顆。
十幾分鐘過去,雲真合起羅盤。
“怎麼樣?”雲清問。
雲真略困惑:“一切正常。”
這老宅不僅沒有妖邪伴生, 且風水也屬上乘, 靈氣豐盈運勢通達,尋常幽魂野鬼避之不及, 更不用說作祟。
雲清笑笑:“我算著也是, 那咱們先進去歇著, 半夜再看。”
子時陰氣最重, 一些法力低微的妖邪白日不敢顯形,專挑子時作亂,有些不乾淨的宅子白天一切正常,一到夜裡便異象頻出,這家八成也是這樣。
雲真應著,與雲清走進老宅,合上院門隔絕了牆外一道道好奇的目光——當時事情鬨得太大,這老宅不乾淨的事情已在附近傳得沸沸騰騰。
求雲清來驅邪的是個叫林贏的年輕人,父母早亡,家裡隻有個奶奶,所幸他父親身故時留下大筆遺產,祖孫二人住著祖上傳下的宅院,又有遺產花用,日子雖清冷卻不清苦。
林贏的父親是個遊手好閒的懶漢,發家致富憑的全是一個賭字,彆人十賭九輸,他是十賭九贏,許是賭運太盛刑克壽命,這賭棍在林贏十二歲的一個冬天醉倒在大街上,被活活凍死。
林贏自小在老宅中生活,奶奶過世後他考去外省的大學念書,一念就念了七年。一年前他回老家籌備與女友的婚禮,期間一直住在老宅中,結果這怪事就來了。
起初隻是宅中異響,夜半空屋中不時傳來隱約的踱步聲、低泣聲與男人竊竊私語聲。林贏在宅中住過那麼多年都沒遇見過怪事,加上膽大又不迷信,故而沒起疑心,隻當聲音是從屋外傳來。可幾天過後,不僅異響沒消失,林贏還開始遭遇嚴重的夢魘:夢魘時他意識清醒著,身體卻紋絲不能動,隻感覺有一隻冰冷的手在自己身上四下撫弄,撫到哪裡哪裡便是一片惡寒。
遭遇兩次一模一樣的夢魘後林贏決定搬離老宅,但收拾好行李準備搬離時,林贏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走出老宅——無論手機顯示幾點,門窗外都是墨洗般的黑夜,邁出老宅大門的下一秒林贏就會瞬間出現在臥室中,整座老宅仿佛被某種力量扭曲成了一個莫比烏斯環,與外界完全失去了聯係。
林贏被扭曲的老宅禁錮了整整五天,嘗試了所有方法都無法逃出生天,靠冰箱裡存放的食物度日,整個人在恐怖的夢魘與種種異象的折磨下瀕臨瘋狂,就在他準備割腕一死了之時,老宅異象驟然消失,白亮天光透窗而入,林贏蓬頭垢麵,大吼大叫著衝出宅院大門……
獲救後,林贏不敢再踏進老宅半步,還在安定醫院住了幾個月。在醫療手段和女友無微不至的照料下他的精神創傷恢複大半,也再沒遇到過怪事,可他對這次恐怖的遭遇無法釋懷,便到處請人驅邪,想弄清楚當時困住自己的究竟是什麼。
林贏險些被活活逼死,可見那妖邪手段之凶殘,雲真的師父並不讚同對妖鬼之流斬儘殺絕,對雲清豢養兔妖一事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可會害人性命的妖邪必須有一個除一個。彆說這次是雲清開口邀約,就算這事和雲清無關,身為修道者雲真也不能坐視不理。
隻是門規嚴令除妖不讓收錢……
雲真不舍得惹小師弟不開心,隻能默默被違背門規的愧疚煎熬著,自打邁進老宅就是一聲迭一聲地歎氣。
這老宅久無人住,沒水沒電,所有東西上都積著灰,好在後院有井,雲清還帶了手電筒和足量電池,沒電沒水也不影響什麼。
根據林贏的描述,雲清覺得驅邪應該從林贏的臥室入手,準備和雲真在林贏臥室守夜。他把驅邪用的法器從那大號背包中掏出來,一件件擺在床上,末了,還豪氣地拍出一溜壓縮餅乾。
雲真瞥見:“餅乾?”
雲清一笑:“萬一我和你降不住那東西,也被困個五天五夜,不備點兒乾糧還不得餓死……待會兒我再去井裡打兩桶水放著。”
“有我在,困不住。”雲真嘴上說著,心裡卻忍不住肖想與小師弟一同被禁錮在一方小小的幽暗天地中五天五夜會是怎麼樣的景象。他正想得入神,那邊雲清衣擺一撩,唰唰幾下,忽然脫得隻剩一條短褲。
眼中猝不及防撞進一片肉色,雲真驚得險些把眼珠子瞪出去,他正手足無措著,雲清又揚手把腦後的道士髻一解,黑發披灑,更襯得一身皮膚素緞似的白。
雲清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大大方方道:“我上後院衝個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