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官道其實都是踩實的土路,兩旁沒遮沒擋,並沒有什麼藏人的好地方,哪怕是一個孩子,也不好在這樣的地方藏身,而若是回城,正值老太君喪事,不少人都在念舊的時候,聽到消息,難保有什麼老關係真的派人大肆搜尋,那可不是什麼好躲的。
天子腳下,自來都是防範最嚴的,可不是什麼生麵孔都能如水入海,無影無蹤的,何況,謝謙的樣貌如此好看,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會忘的。
謝謙自己也知道,憑他如今的年歲,兩條腿出城是跑不快的,若是回城,這樣的年歲,又是男子,哪裡能夠找到什麼好地方藏身。
十幾年間,都是在後宅之中度過,連街上的客棧在哪兒都不知道,要怎麼藏身?
早在籌劃離開之前,他就想到了這最難的一點,之所以要趕在今日,也是因為若是錯過今日,恐怕再找不到能夠捎帶他一程的車子了。
這些公侯們乘坐的車子多半都是雙馬,寬度足夠,材質又好,車子下麵是能夠藏人的。
謝謙借著如廁,把身上的麻衣撕成了若乾布條,一條條綁在手腕褲腳腰身等衣裳肥大的地方,硬是弄出跟緊身衣差不多的效果,這才偷偷溜出來,藏身到某輛車子下麵。
他也是有選擇的,這輛車子是錦鄉侯家的,他家跟定北侯的交情並不算多好,雖也是侯爺,卻是憑著前太後的父族才能得此殊榮,自家沒什麼有才能的人,隨著前太後的離世,錦鄉侯雖沒有遭到貶斥,卻也基本退出了權貴圈子。
這一任的錦鄉侯最是明白這一點,奈何她本人沒什麼才華,唯有一副天生的好脾性,據說年輕時還被人嘲笑為“小相公”,為了維持侯府的氣派,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總是要出來的。
這樣的老好人兒雖然未必人人喜歡,卻也沒有誰會真的討厭,總有些念及她品性不錯,對她照顧一二的。
謝謙選擇錦鄉侯的車駕,就是因為如果被發現,想來也不會遭到什麼不好的對待。
這種擔心並不多餘,一個漂亮的男孩子,正是稚嫩攀折的年華,他又是偷偷跑出來無人知曉的,如果真的有了什麼……難道誰還能追出這個後賬來?便是他自己,礙於名聲恐怕也不好說什麼,最後隻能不明不白地成為某人後院中的一員而已。
縱然氣性大一點兒,當時便死了,對旁人來說,也是不痛不癢,最多有些可惜那副好容貌了。
謝謙從來都喜歡謀定而後動,在計劃這個之前,他已經把周圍這些權貴的人品都掂量了一番,老太君對他寄予厚望,對他想要知道的這些從來不諱言,甚至還覺得他這般早早籌謀是智慧的表現。
而他千挑萬選找出來的這個錦鄉侯也果然不負眾望。
車子一路行到城內一座府邸之內,錦鄉侯下馬車的時候被旁邊人扶了一把,她如今的年齡也是四十多了,大肚翩翩,待她一下車,車子都似浮起了一些。
“唉,真是,說去就去了,真是……”
錦鄉侯感慨著,扶著下人的手臂往前走,遠遠地,還能聽到她擔心定北侯老太君這一去,他的女兒們怎麼辦的話語。
還真是個愛操心的老好人。
謝謙這樣想著,依舊安靜不動,馬車被帶到了馬棚附近停放下來,馬匹被卸下來牽往旁邊的馬廄,幾個馬夫收拾好了之後就去廚房吃飯了。
聽著外麵的聲音,謝謙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儘量克製,從午時等到晚間,直到夜深,終於從車子下頭出來的他胳膊腿都是抖的,幸好他為了防止自己抓不牢中途掉落,用布條把自己的腿和車底的橫杆綁在了一起,否則,早就堅持不住了。
夜深人靜,錦鄉侯府原來是個挺大的宅院,後來經營無能,一點點賣出去了不少,如今也就是個三進帶個小花園的樣子,並不算大。
月光不明,謝謙努力辨了一下方向,大約知道門在哪邊兒,卻也不急著去,而是往馬夫們用飯的大廚房摸去,一天沒吃東西,他早就餓得不行了。
侯府的門麵都保不住了,架子還是在的,錦鄉侯等主子自有小廚房,大廚房主要是為了一乾下人準備的,夜裡頭還有守夜的侍兒,大廚房也備著值夜的人,奈何夜間犯困是自然,大廚房旁邊兒還有個小茶水間,人就到裡頭躺著了。
謝謙一路留意,悄悄摸過來看了看,確定那人熟睡,便自去廚房中找東西吃。
胡亂吃了些東西,又拿了些吃食,不敢多耽擱,謝謙滿院子逛了逛,仗著有精神力掃描,能夠提前避過人去,悄無聲息地把府上轉了個遍兒,最後找到庫房所在,撬開一扇窗戶鑽了進去,在裡麵睡了。
“誰吃了我的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