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
呂棟成為皇帝之後並未更改帝號,到底是才平息了戰亂,驟然更改太多會讓人產生不適,便是換了皇帝這件事,上層也引起了不好的動蕩,隻不過礙於呂棟掌握的兵馬,暫時還沒有人跳出來說什麼。
成為許帝之後,呂棟每日要處理的事情都多了不少,或許是因為下頭還有些人心不服,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動輒上奏,偏偏還不能不當回事,很多小事中透露出來的東西往往更加容易讓人心驚。
明亮的火燭快要到了儘頭,新的蠟燭被拿過來,換燈之際,明暗變化,呂棟忍不住疲倦地放虛了眼神,從一團團墨色之上抽出神來,揉了揉眉心。
“陛下又是為了什麼煩惱?”
宮裝麗人巧笑倩兮,柔聲問著,靠過來,用一雙柔嫩的手輕輕按壓著呂棟的太陽穴,呂棟閉上眼,任由那柔荑輕緩地在頭上活動,能夠被他信任到這般的人,實在是少有。
“今年的年景不好啊!”
戰亂之後,必然要休養生息,他自認已經采取了很多措施,奈何上天並不給力,旱災,蝗災,一波接一波報上來讓人應接不暇,朝中已經有大臣暗示需要他下罪己詔了。
這目的是什麼?還不是因為他的皇位終究有人認為是來路不正嗎?
這都兩年了,就沒消停過,明麵兒上沒誰敢公然鬨事,私底下,若不是還有江湖上的勢力作為耳目,恐怕他這個皇帝,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陛下何必心憂,總會過去的。”麗人不輕不重地說著,她的心智計謀都不弱於人,奈何,身為女子,她要表現更多的便是自己的柔美之處,不能夠太聰明,最好笨一點兒,才能更讓人喜愛。
呂棟並沒有被安慰到,卻還是領情地睜開眼,衝著麗人笑了一下,順手摟過她來,笑著說:“有解語花在此,哪裡有什麼好煩憂的。”
長夜如春,次日一早上朝,不曾解決的問題還是會被舊事重提,呂棟並沒有馬上說出什麼解決方案,也沒有露出煩躁不耐的神色,在他的示意下,曾經的下屬,如今的朝堂重臣也有人站出來表示態度,說的卻是立後選妃事。
這是大事,自來皇帝就怕後繼無人,尤其先帝的例子明擺著,若不是他自己貪圖打仗,不怎麼理會後宮,沒有留下一個半個的骨血,又哪裡輪得到任青成為旗幟,被人招搖過市。
朝中的大臣們一個個垂頭不語,心思各異。
之前還是分疆裂土的土皇帝,轉眼間就成了聽命的朝臣,他們心中的確還有些活動,但要是明刀明槍地舉兵反叛,他們有沒有那樣的實力,最終也隻能暫且忍下,等候時機。
如果……如果家中有女子成為後妃就不一樣了,若是家中女子生下子嗣,將來的皇位豈不是順理成章回到自家骨血手中麼?
這也不過是一種心理安慰的想法,卻把大部分人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壓了下去,將來,未必沒有機會啊!
呂棟冷眼看著下麵朝臣的神情各異,心裡頭冷笑,一個個真的以為他是那麼昏庸無能的嗎?
若要利用女人,恐怕名劍山莊才是最擅長的那個,不然怎麼會有浮雲山?
朝會之後,呂棟難得覺得耳根子清淨了,回到後宮,就看到宮裝麗人悄悄垂淚的樣子,一時心下不忍,這位跟他多年,無名無分,到底還是虧待了,這般想著,兩人又私語幾句,溫情脈脈。
哪怕地方上還有各種災害,但是皇帝立後選妃這樣的大事,聽起來還是足夠喜慶,讓不少人分了心思,之後又傳出什麼皇帝祭天祈雨的消息,還有什麼龍鳳和諧自當普降甘霖的說法,許多民眾信以為真,反倒覺得皇帝是個好的了。
衣著普通的任青在茶館歇腳的時候,聽到人說起這樣的事,又想笑了,原還以為呂棟是怎樣的仁君,到底也是逃不開跟朝臣妥協的這條路,分化聯盟,他幾乎能夠想到之後後宮開展的種種都是為了皇帝的如此目的,等到那些心有異心又不能輕易處置的大臣消失之後,希望這位皇帝還沒有被紅粉骷髏們磨去了最初的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