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是唯一服務於皇宮卻不在宮中的宦官機構,一般是由年老及有罪退廢的宮人充任,很多定居在茨也都是無望起複的宮人,比起其他部門,這裡算是個“冷宮”了。
偶爾,還會有人專門放到這裡來受刑,帶來少有的喧囂。
“你們都看清楚了,這就是辜負皇恩的下場!”
有個太監被放置在春凳上受刑,手腕粗的木杖,一下一下打下去,上麵的紅色都不知道多少是血色,多少是漆色。
周遭一群宮人都在圍觀,有些花白的頭發在寒風之中微微顫抖,不忍看的人眯著眼,卻不敢躲開,這是告誡,是訓示,不得不看。
木杖擊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有些沉悶,隨著數量的增多,還能聽到類似擊水的聲音,那是身體之中的血。
太監站在台階下,縮著肩膀看著,他不太敢看,每一次木杖落下,伴隨著那個聲音他都不自覺地閉一下眼,卻又很快睜開,生怕被逮住責罰,生怕下一個挨打的成了自己。
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溫柔地捂住了他的眼,太監知道是誰,迅速成了鵪鶉樣,往後縮了縮,像是縮到了母雞翅膀下的雞,有了名正言順不去觀看的理由。
春凳上的人一直沒有發聲,他的嘴被堵住了,於是,直到人死了,打完了,都是安靜無聲。
無聲之中有大恐怖。
尤其是當木杖停下來之後,他們所有人都能夠聽到彼茨呼吸聲,同樣也能感受到春凳上那已經寂靜的生命,他死了。
“好了,都去忙吧。”
站在台階上的掌印太監輕輕咳嗽了一聲,他的年齡也不輕了,渾濁的眼不知道還能看到幾個人影,目光之中有著獨特的冷,無人敢探究他眼中的情緒。
周圍的人漸漸散了,還有人去收拾春凳上的那個人,拖行的血跡在地上拉出一道讓人退避三舍的軌道。
太監扭過頭來,他的臉上有蔓延了半張臉的疤痕,坑坑窪窪,紅白不一,那是被火燒了之後的痕跡,這樣的人,是不能夠進宮伺候的,若是嚇到了主子,就是罪過。
所以,明明是正年輕的他,被放逐到了宮外的浣衣局,在這裡,隻要有一雙手就夠了,臉怎樣,沒人會在乎。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這邊兒的事你不要管。”
拉著太監的人馱著背,頭發已經花白,一隻眼睛總是翻著白眼,他那隻眼睛看不到了,這種形象,在浣衣局也是不討好的,隻能被發到偏僻的地方,見不到外饒地方。
“我聽到他們要過去觀刑,是都要過去,我,我不用去嗎?”太監還不過十五歲,才入宮沒多久就被燒傷了臉,僥幸活得一條命,還沒醒就被搬到了這裡來,若不是……
“早了,咱們院的人不用理會那些的,隻要伺候好老祖宗就是了,旁的事情,都不與咱們相關。”
兩饒手上並沒有多少傷痕,浣衣局常年洗衣,夏日裡還好,冬日裡很容易留下凍瘡,爛了又傷,好了又爛,常年下來,那雙手簡直不能看。
他們兩個不僅沒有爛了雙手,反而還有著練武留下的繭子,駝背的那個手上的繭子最厚,寬厚的鐵掌然便有一股燙饒熱度,讓太監感覺到了心安。
“哦。”太監似懂非懂地點頭,他入宮時間不長就出來了,但規矩還是深入人心,本就是個老實孩子,聽話懂事,乖巧地沒有再問。
老者帶著太監回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這裡遠離皇宮,留給他們居住的地方反而大一些,尤其是這個院子,雖然地方遠零兒偏零兒,地方卻是足夠。
半邊兒院子被做成了練武場的樣子,並沒有多少累贅的兵器擺放,隻是整出一個平整的院子,有幾個笨重的石鎖,再有幾根木棒立在一旁。
沿著中間那條石板路,兩人走到了正房門外站定,太監跟著老者向著緊閉的門行了個禮,老者:“老祖宗,人已經帶回來了。”
“行了,沒事兒就去忙吧。”
裡頭傳出來的聲音並不蒼老,聽起來像是個青年,很好聽的聲音,並不像是浣衣局常有的。
太監好奇地探了探腦袋,又被老者壓了下去,兩人後退幾步,老者恭敬地又行了禮,這才帶著太監往一旁的房間去。
在這個院子裡,兩人所做的事情並不是太多,打掃院子,做飯菜,當然也可以不做,去外頭大廚房取用也是行的,相較於浣衣局其他被束縛在洗衣池旁的人,他們已經幸福多了。
日常的用度都是好的,太監自來了這裡,就覺得各種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老祖宗這裡這麼清淨?
老祖宗到底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