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銘是在某夜裡出這話的,他身邊兒聚集了幾個人,袁硯算是被袁冼拉著湊過來的,其他的都是族學裡那些跟袁冼關係好,後來又認了袁銘當老大的,對他們這幫孩子的看管不算太嚴,至少那鎖鏈會輕巧一些,大概也是怕他們走不動耽誤了路程。
差役是不能殺人,但一路上不少荒郊野地,若是真在哪裡扔了屍體,恐怕也不會有人發現。
“走。”袁冼第一應下,走了近半路程,差役的態度也越來越不好了,連賣人都愈發明目張膽,一錯眼就會少個人,那些女孩兒也多是他們姐妹,哪個不心中憤恨。
起來也是挺無奈的,跟著流放的這些人,正妻幾乎沒有,連袁毅的夫人都是,因為九族算得是父宗,不包含妻族,夫人便跟袁毅簽了和離書,跟來接娘家人走了,她還帶走了自己親生的女兒棠姐兒。
姨娘們是在發賣群裡的,妾通買賣,這是當然的事情,於是真正跟著流放的其實就是一些賣都賣不出去的年老色衰的姨娘,還有那些姨娘生的女兒,這些女眷並不記在流放名單之上,便是有,大概也就是後麵一個“等”“若乾”之類的詞。
所以這些差役才敢越來越囂張地賣人,離了那繁華城中,在一些鄉下地方,便是年老的女人也有了市場,更不要那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了。
他們之所以還不直接擺明車馬,主要還是顧忌男人們的數量多,哪怕都有鐵鏈鎖著,但這東西到底不是萬無一失的,差役人數少,總會顧忌他們群起而攻之。
袁硯從牢中出來就再沒看到崔姨娘,對方顯然還不屬於年老色衰那一掛,但他也不是太擔心,因為秀梅的身契早就被他給消了,連帶著的還有跟著他的春華等人,總是一場主仆,沒必要拖著他們去死。
他還把藏金銀的地點留了兩處分彆給他們,想來以後生存無虞。
而崔姨娘那裡,他相信秀梅的忠心,肯定會用自己給的錢買回崔姨娘,這一點從沒看到崔姨娘親生的九兒就知道了,不是夫人那裡惦記一點兒母女情分帶走了,就是秀梅買了崔姨娘之後又疏通關係,把九兒報了病亡。
這種事情也挺常見的,起碼跟他們一起流放的女孩兒之中並不見特彆漂亮的幾個,問起來都是病亡,不得其中還有什麼貓膩。
袁硯告知秀梅的那處藏錢不少,算得上是他變做嫡子之前的全部身家了,不要贖買兩個,便是再多十個也還寬綽,但卻並不見她們來買回自己雖然早就不曾希望,但事實真的如此,還是頗感寒心。
也罷,就此分開就是了。
“我也要走,我們都走。”
袁硯主動開口,言下之意卻是要把那些大人女人都帶著。
袁銘嗤之以鼻“那麼多人,怎麼走得脫”不等袁硯獻計,他看了一眼差役所在,這是荒郊的一個野渡,沒什麼借宿的地方,六個差役在唯一的草棚子裡酣睡,他們則被鎖在了外頭。
“也不是不可能,把他們都殺了就是了。”
春日裡氣還不是暖和,越是往北走越冷,便是這樣的,晚上都要燒著火堆睡的,草棚子裡的火堆明亮,外頭就是他們自己撿拾柴火燒得火,不能走遠,又要先滿足差役所需,他們這邊兒的火堆都快滅了,再沒柴火填補。
有幾個冷得睡不著的,便徒手拔著身邊兒半青的草扔到火中,聊有勝於無地“添柴”。
袁銘得簡單,周圍幾個孩子聽了卻是一哆嗦,袁銘在牢中殺饒事情他們都知道了,卻沒有幾個親眼見了,感受還不太深,這時候聽他麵色平靜這般,都不由得瑟縮。
有幾個卻挺起胸膛來附和“對,把他們都殺了,咱們拿了鑰匙開了鎖,下之大,哪裡去不得,何必非要去流放地受苦。”
流放的人很少會被赦免,以後可能的前程也都沒了,年齡的如袁冼這種其實還不覺得什麼,他本來就沒想做官,但年齡長的,考試的沒考試的,都心存想法,這會兒突然變故,反而激發出一股子狠勁兒來,不讓我好過,那大家都彆過了。
袁銘看著這幾個文弱書生,想要冷嗤的,但最後也隻勾了一邊兒嘴角,到底沒發出嘲笑聲來,“好,那咱們幾個悄悄過去,先把火扔進去,再想法子奪刀殺人。”
辦法粗糙,但人多勢眾,大家心中也都不甚懼怕。
袁銘打頭走,後麵的人就跟著,有膽的,有猶豫的,但看到大家都起身去了,也不再遲疑,跟上走了。
孩子們這邊兒的動靜,大人們開始是沒注意的,但在他們經過的時候就知道了,有幾個大人早就憋不住了,不過是怕一人失誤,連累全家,如今看到這麼多人都動起來了,也存著想法,當下就跟上了。
陸續有人起立,跟上袁銘的隊伍,等到了草棚子,袁銘身後有一人把拿在手中帶著火苗的柴火扔到草棚子裡頭,火星四濺,便是空氣濕冷,也有幾處點燃了茅草,冒出黑煙來。
“要死了,你們這些”
差役叫罵著要起身,他們晚間喝了酒,酒足飯飽,本應該安排守夜的人,但這些時日都沒事,那守夜的也睡了,這會兒真是猝不及防,有人要抽刀,便有人直接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