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是本朝開國最年輕的狀元郎,博聞強識,雖說不如當朝大儒聲望高,但能得他的指點,亦是旁人求不來的,實際極榮幸。
韓旌和尹明麟皆知道這一點,心裡並非不感謝,但這不妨礙尹明麟愁眉苦臉。
尹明麟回到尹家,尹父、長兄全都叮囑他好好上進,回到自個兒院裡,嬌妻倒是溫柔,還紅袖添香,這才稍稍撫平了他的苦悶。
而韓旌回到京中韓家的宅子,韓夫人也在等他。
“三郎,回來了。”韓夫人問道,“今日可有進益。”
韓旌向母親行禮,點頭道:“是。”
韓夫人滿意的笑,隨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可見到二娘了?”
韓旌搖頭,如實答道:“並未見到,不過表妹讓人送了點心到前院款待我和表兄。”
韓夫人眸中有些擔憂,拉著他到近前,仔細詢問道:“你說二娘會不會還惦記著你和她的事兒?”
“母親,您在說什麼?”韓旌皺眉,不讚同道,“您不要胡思亂想。”
“我如何是胡思亂想,這是極大的事兒,萬一二娘對你舊情難忘,教那謝郎君知道,豈不是要怪罪你?”
韓旌嚴肅地強調道:“母親,表妹對我沒有半分私情,再說,謝郎君是什麼樣的人物,我如何能比?表妹都已經成親,怎還會惦記旁人?”
韓夫人卻不這般認為,“沒有私情自然是最好的,可你就算家世不如那謝郎君,彆處卻不見得差於他。”
先前尹家棄韓旌選擇和謝家子結親,在韓夫人眼裡,就是認為謝欽更重要,所以才會反口。
即便理智地明白婚事變更是各種因素所導,可事後反複想起,都會生出不平,是以才更加不願意聽任何人說謝欽更好的話,韓旌本人說也不行。
但韓旌乃是實事求是,不想母親太過偏頗,還勸說她。
韓夫人不樂意聽他說那些,轉而似有些喜意道:“那日你表兄成婚,薑夫人突然與我閒聊,定然不是平白無故的。”
韓旌不以為意,“姑姑家當日那般多前去賀喜的賓客,咱們和尹家是親戚,您結交幾位夫人,不是正常的嗎?”
“當然不是。”韓夫人認真地說,“你不懂得女眷交際的門道,若非有人引見或者有些額外的涵義,大家夫人通常不會主動與不相乾的陌生人交際,更何況是主動交談。”
韓旌依舊不在意,“便是如此,又能如何?”
韓夫人眉間的喜意重新泛起,眼中頗有幾分期望地說:“傻孩子,那薑家七娘子還未定親,近來薑家一直在給她相看親事,忽然如此,許是不知從何處瞧中了你。”
韓旌一聽“薑七娘子”,忽然想起獵場上的短暫碰麵,若有所思。
韓夫人便問他:“三郎,你可是知道?”
韓旌回神,立即否認道:“我並無與薑家人接觸的印象。”
“真的嗎?”韓夫人有些失望,神情有些不確定,“若是有意,按理該有邀約才是,可怎麼一點兒信兒都沒有……”
她是真的以為薑家有意結親,還為此高興了好幾日。
而韓旌並不糾結於此事,也不希望母親為此糾結,便勸她不要再多想,還道:“我自會勤奮苦讀,謀得前程,母親隻管等著享兒子的福便是。”
韓夫人卻不能不多想,“你還年輕,不曉得有一門好婚事對你的前程有多大裨益,許是要少走許多彎路和辛苦的。”
年輕的郎君極驕傲,並不願意向權勢低頭,通過走捷徑來博取前程,是以應付母親幾句,便離開母親的視線,回到書房苦讀。
書房的光一直亮到夜深,韓夫人心疼他,戌時派人送了一次夜宵,亥時又教婢女去催促他早些休息。
韓旌口中應著,一直到亥時中才熄了書房的燈,回臥房休息。
他是韓家宅子的最後一絲動靜,待到他臥房的燭火也熄滅,韓家宅子便徹底沉睡在到夜色之中,寂靜一片。
午夜,人睡得最沉之時,一個鬼鬼祟祟的矮小身影悄悄摸進韓旌的院子,四處張望著,小心翼翼地走近書房。
韓旌的書房並沒有上鎖,是以那人輕而易舉地便輕輕推開門,然後雙手握著門控製著儘量不發出聲音。
門打開一個一人可通過的縫之後,那人掃了眼周圍,尤其是韓旌的臥房,確定院子裡沒有人發現,便十分小心地鑽進書房。
今日月色不錯,他不敢點火,隻能借著月光觀察韓旌的書房。
書房貼牆幾大排書架,他悄悄走過去,大致打量,全都是各種書冊,並無特彆,便又轉向書案和書案手的博古架。
書案上有韓旌的筆墨紙硯,以及他睡前剛寫完的文章。
來人怕教人察覺,不敢翻動太細,隻能湊近了打量。
“嘎吱——”
開門聲一響,他嚇了一跳,連忙趴下,藏在椅子後瑟瑟發抖。
“誒?書房門怎麼開了?”
婢女迷迷糊糊地走過來,瞧見書房門開著,便推開門向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