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乃至於周圍一些人,漸漸注意到他的目光,一並望過去。
定王亦對尹明毓有幾分眼熟,加之對謝欽的一些了解,便問道:“那是景明你的家眷?”
“回殿下,正是內子。”謝欽向定王拱手,請示過後便邁開步子向尹明毓走去。
他一走近,尹明毓便直接調侃道:“檀郎一顧,擲果盈車,好福氣。”
謝欽神色淡淡道:“正好這福氣與你共享。”
他說完,便抬手將絹花簪在她發冠上。
遠處擲絹花的小娘子一見,神情失落地跑開。
尹明毓摸摸頭頂上的簪花,瞥向那跑遠的小娘子,低聲道:“郎君實在不懂得憐香惜玉。”
“分身乏術。”
謝欽淡淡地說完,攥著她的手腕,道:“既是遇見,需得去拜見。”
尹明毓稍正經了些,隨他走到定王跟前,恭敬地屈膝行禮,因著他們微服出行,隻稱“您”,並未尊稱“殿下”。
定王已是注意到謝欽對妻子的態度,因此神情和緩,微微頷首後,道:“我那女兒極喜歡你,若是閒來無事,便常來常往。”
日後是否要“常來常往”,屆時再說便是,當下不必推辭。
於是尹明毓謙虛幾句,全都應了。
而尹明毓見禮過,便迅速告辭離開。
她尋著彩幡,找到姑太太和白知許。
白知許細心,一眼便瞧見她頭上的簪花,問道:“表嫂才買的嗎?”
尹明毓這才想起頭上的花,邊取下邊回她:“不是,旁人送的。”
到底是小娘子的心意,尹明毓拿下來後,仔細收好。
另一邊,謝欽和定王沒有走完整個廟會,行至一半便離開這裡,坐上馬車,前往附近的另外幾個寺廟。
京中各家布施,時常便會在寺廟設粥棚,謝家今年的粥棚,因為繡鋪的事兒,一直也未停下。
定王府也有粥棚,並未設在顯眼的寺廟,反而是在一處離京更遠一些的土地廟附近。
馬車遠遠地停在土地廟不遠,定完微微掀
開厚實的馬車簾,看著廟外有衣衫破舊的百姓端著碗排隊乘粥,感慨道:“數日前一場大雪,這附近幾個村子皆有幾戶百姓房屋被雪壓塌,本王得知之後,也隻能儘微薄之力。”
定王在朝堂上勢力弱於成王和平王,一貫無法張揚,但他亦有所謀,特意帶謝欽走一遭,為的便是不經意地表現出他有仁慈之心。
謝欽順著定王,讚頌了幾句。
他這人寡言少語,稱讚的話也是極為簡短,雖然他這樣的人難得的誇讚會顯得更加真誠,但聽得人難免有些興味索然。
而且,太過刻意反倒落下乘。
是以定王並不多言,安靜地看這不遠處百姓們展露出來的眾生百態,便命令返程。
他們返程回護國寺,要走一條山路,其他季節,這條山路還是寬敞好走的,但冬季積雪,便隻能沿著行人踩出來的小道和車轍印走,行得極慢。
天色漸暗,這時已無行人,除了他們,周遭一片寂靜。
馬車和護衛們行過一片山坳,剛靠近山側,忽聞一聲急促而尖銳的鳥叫,山上忽然射下雨似的利箭,路邊的雪包中,也忽然爆開,一個個蒙麵人躍起,舉著刀向他們的車隊衝過來。
“有刺客!”
“有刺客!”
“保護殿下!”
馬車廂上,驟然有利箭穿透,其中幾支正要射向定王,教謝欽勾起中間的方桌,堪堪擋住。
定王慌亂片刻強自鎮定,見不止有利箭繼續射穿車廂,還有長刀插進來,焦急道:“景明!不能留在馬車裡坐以待斃!”
謝欽單手握著方桌腿,隔開箭和刀刃,隨後交給定王做盾,便躍出馬車廂。
馬車夫已經被射殺落地,馬車前的兩匹馬亦是躁動不安,源源不斷的箭在射過來,護衛們則是艱難地抵擋眾多刺客,無暇他顧。
刹那之間,謝欽便有了計較,拽起韁繩,喝道:“駕!”
“駕!”
馬車內,定王雙手舉著桌子,格擋左右後方的凶器,馬車忽然向前,他一個不穩,跌撞在馬車廂上。
一把刀恰好插在他方才站的位置,定王顧不上撞得頭暈,心有餘悸。
馬車外,謝欽專心驅車,無法安全地躲開飛來的每一支箭,左肩便被箭射傷。
然他此時顧不上傷,隻奮力趕馬,儘快帶著定王甩脫刺客。
馬車飛馳,劇烈地搖晃,定王搖搖晃晃地走到車門前,忽然馬車一個急轉彎,定王被甩的再次撞上車廂。
他正眼前發黑時,便聽謝欽一聲“得罪了,殿下”,隨即便被拽出了馬車。
待到定王再有反應,他已經從頭到腳插在雪裡,感覺到頭頂上追殺的人奔馳,一動不敢動。
直到周遭許久未有動靜,定王方才小心翼翼地出聲:“景明?”
片刻之後,他左側響起有些虛弱卻冷靜的聲音,“殿下,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