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沒想到還跟她有關,坐得直了些,一副極認真聽講的模樣。
謝策兩隻小手也扶著桌子,頭伸得更高,目光炯炯地看著姑祖母。
而姑太太是真的實話實說,說完還找補道:“女兒絕不是咒您和兄嫂,畢竟女兒年輕許多……”
謝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斥道:“你隻管回答便是,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作甚!”
姑太太有些委屈,腦子一空,就忘了要說什麼。
白知許都替母親羞愧,連忙道:“外祖母,您彆跟母親計較,她、她就是這般的。”
姑太太想起來後麵的話,又道:“母親,我是瞧侄媳婦性子雖然不大穩重,品性卻是極好的,是以想著日後倚靠他們,您放心,我有錢,不會拖累侄子侄媳婦的。”
尹明毓:“……”
話是對她人品肯定,可前麵大可不必踩一腳。
況且,尹明毓對“不穩重”持不同意見,她若想穩重規矩,輕易是不會教人挑出毛病的。
這時,謝老夫人在不“待見”的庶女和不“待見”的孫媳婦中,更不待見庶女,當即站在孫媳婦這一邊,反駁了姑太太的話:“莫要胡言,大郎媳婦豈會不穩重?”
尹明毓忍不住看向謝老夫人,頗有幾分受寵若驚,不知什麼蒙住了老夫人的雙眼。
而謝老夫人說完,也不知是否是不自信,神情越發嚴肅。
姑太太在謝老夫人的神情下越發小聲,但擺明了要賴在謝家,對再嫁敬謝不敏。
謝老夫人知道了她的想法,便不再多問。
白知許倒是還有些煩惱似的,神思不屬地吃著飯。
晚膳後,尹明毓瞧著天色,有些奇怪道:“郎君還未回來……”
姑太太掩嘴笑,曖昧地調侃:“白日裡才見過,侄媳婦你這又惦記了?男人在外頭有些事耽擱極正常。”
尹明毓絲毫不尷尬,隻看姑太太神色有些無語。
她當然不是惦記謝欽,但謝欽向來有一說一,幾乎隻要出於他口的事,從未有過不兌現。
“姑姑,您忘了,白日裡郎君說過回來的時辰……”
白知許聞言,也跟著點頭,“是,表兄確實說過最遲酉時回來。”
但現下天都已經黑了,謝老夫人也了解孫子,便教人去護國寺詢問。
兩刻鐘後,護衛神色擔憂、急匆匆地回來稟報。
謝老夫人這才得知,不止謝欽,連定王都沒回去,頓時眼前一黑,連忙叫管事安排人去尋人。
尹明毓得到信兒,從她院子裡過來,叫住護衛,跟莊子管事就白日謝欽簡單的話語討論了一番,大致猜測他們有可能的範圍,這才教人去尋。
隨後,尹明毓才安撫謝老夫人:“許是路上耽擱了而已,您莫急。”
但她看向外頭的夜色,心下也有些不詳的預感,希望謝欽不會出事,否則對謝家打擊極大……
另一邊,山裡的謝欽和定王並未走多遠,直接尋了處背風之地,挖了個雪洞,躲進去。
謝欽擔心正在下的雪蓋不住他們的腳印,留下痕跡教人追蹤過來,這一路走來都用樹枝將腳印掃亂。
定王倒也沒有全都指望受傷的謝欽,還親自找了茅草覆蓋雪洞入口,待到謝欽回來,便封上洞口,沒多久,茅草便覆上一層薄薄的雪,將他們的藏身之處蓋得越發隱蔽。
刺客們循著來路,又找回到他們跳車的拐彎處,仔細搜查之後,終於發現了山溝裡的血跡,還有藏在雪下帶血的箭。
刺客頭領拿著劍,打量了眼四周,厲聲道:“仔細搜!雪堆也彆放過!他們跑不遠!”
刺客們立時領命,分散開來搜尋,手中長刀見到鼓起的雪堆便要插過去,一定要置兩人於死地。
雪洞裡,謝欽和定王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皆屏住呼吸。
定王緊張地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終於有些後悔今日之行。
謝欽嘴唇隱隱泛著青白,完好的一隻手握緊樹枝,做好奮力一搏的準備。
腳步聲變得極近,仿佛就在眼前,忽然,刀刃從茅草中插進來,正好插進兩人中間。
一瞬間,兩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而外頭的刺客刀插進去時,察覺到有些異常,緊接著便要插出第二刀。
“噠噠噠……”
“噠噠噠……”
遠處,眾多馬蹄聲漸行漸近,刺客們皆是動作一頓,刺客首領立時下令:“來人了,撤!”
然而他們徒步,來人卻是騎馬,很快兩方便碰上,短兵相接。
雪洞裡,定王一身冷汗,癱軟地靠在雪上。
謝欽鬆開樹枝,神經一鬆,終於暈了過去。
定王聽到他呼吸聲不對,極小聲地喊了幾遍謝欽,未得到回應,便起身查看,摸索著抬手到他頸側,感受到跳動方才收回來。
而這時,黑暗中的定王,神情再不複先前的慌張失措,順著兵戈相觸的聲音望出去,極為陰沉。
刺客們邊打邊退,並不戀戰。
來尋人的護衛們分出一部分人繼續追人,另一部分人開始在附近搜尋喊人。
“殿下!”
“郎君!”
定王突破茅草覆蓋,略顯狼狽地走出來,擔憂焦急地喊道:“快來人!景明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