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尹明毓醒過來,發現自個兒整個盤在謝欽身上,立時心虛不已,忙去看謝欽的肩膀,見繃帶上血跡沒比昨晚更多,這才若無其事地起身穿衣服。
銀兒進來,覷了眼自家娘子的神色,到底沒多說,隻說昨晚郎君醒過兒。
稍晚些,謝老夫人帶著謝策過來看謝欽,見謝欽還未醒,關心道:“一直未曾醒過嗎?可燒了?”
昨晚上燒沒燒,尹明毓不知道,但方才她摸過謝欽的額頭,便答道:“祖母,郎君昨夜醒過,您且放寬心。”
謝老夫人便走到床邊坐下,抬手摸了摸孫子的額頭。
謝策頗為安靜地跟著她過去,站在床邊,瞧著父親的臉,忽然害怕,“哇——”地大哭起來。
謝老夫人連忙抱緊他,哄道:“莫哭莫哭,你父親沒事兒。”
床榻上,謝欽皺了皺眉頭,教他吵醒。
尹明毓注意到,便出聲提醒謝老夫人和謝策。
謝老夫人驚喜地看向孫子,然後對謝策道:“瞧,你父親這不是醒了嗎?曾祖母何曾騙過你。”
謝策哭聲小了些,抽抽搭搭地爬過去,摟著父親的脖子,又小聲嗚嗚哭。
謝欽思緒清明後,輕聲歎氣,慢慢抬起右手,輕拍他軟軟的身體。
不遠處,銀兒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又看看小郎君,悄悄低下頭,頭一次覺得,郎君有些可憐,養個傷太難了。
隨後,姑太太和白知許又來探望,她們都是自家人,擔心打擾謝欽休息,看過便走。
但謝欽仍舊沒能安生休息,因為定王又親自來探望。
定王語氣較之先前更加親近,一副與謝欽已是生死之交的架勢,說了好些話才離開。
謝老夫人對定王的到來並無特彆表示,隻是他走後,才終於一臉“打擾孫子養傷的人終於走了”的神情,隨即要叫謝策走。
謝策不願意離開,整個上半身都趴在床邊,小手緊緊攥著床褥。
謝老夫人哄勸他:“莫打擾你父親休息,策兒,跟曾祖母回去。”
謝策小腦袋晃得飛快,“不要”
謝欽便出聲道:“祖母,無妨。”
謝老夫人也知道曾孫是見著父親受傷,怕了,便沒再強求,對尹明毓道:“你勸著他些。”
尹明毓點頭應下。
而謝老夫人一走,尹明毓便嚇唬道:“你父親要喝藥了,小郎君要陪你父親一起喝嗎?”
謝策倏地站直,噠噠跑開,躲得遠遠的,“不喝不喝。”
尹明毓就知道他會如此,接過婢女端過來的藥,走到床邊,溫柔道:“郎君,喝藥……”
從第一晚見識到尹明毓的睡姿,她每一溫柔柔順,謝欽眼裡都十分做作,後來她越發不羈了,溫柔起來又帶著些詭異。
謝欽看著她碗裡的藥,滿心無力,抬手欲接過藥碗。
尹明毓沒給,坐在床榻邊,目光灼灼地看著仍舊顯得有些柔弱的謝欽,柔聲道:“我喂郎君喝……”
謝欽:“……”
尹明毓舀了一勺藥,喂到謝欽嘴邊。
謝欽沉默地張開嘴,一口一口地喝下,喝到一半,到底還是坦誠了心聲:“二娘,彆笑了。”
尹明毓嘴角還保持著上揚的弧度,眨眼,疑惑。
謝欽頓了頓,道:“你想要什麼,取便是,莫要這般。”
尹明毓莫名,但他都這般說了,她便湊到謝欽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謝欽目露震驚,臉上未有變化,耳朵卻是微微泛起紅。
尹明毓瞧著,嘴角上揚更大,動作輕快地繼續喂藥。
謝策又回到床邊兒,雙手支著下巴,純真的眼睛來回看兩人。
之後的時間,謝欽瞧著鎮定自若,但十分安靜。
而謝策午膳也要留在他們的院子,還念叨著要吃燒雞。
尹明毓滿足了他,早早吩咐膳房準備了燒雞。
待到午膳時,謝策又非要將桌子擺在父親床邊。
初時,尹明毓以為他是想要陪他父親一起吃,便同意了。
謝策興衝衝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用人伺候,小手不熟練地捏著筷子,費勁地夾起一塊燒雞肉,看一眼父親,吃到嘴裡,還故意大口嚼。
謝欽沒多注意他,平靜地喝著白粥。
謝策歪歪頭,不解,吃飯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他這模樣實在奇怪,謝欽看向他,蹙眉,輕斥道:“好生用膳。”
謝策鼓了鼓臉,又伸筷子去夾燒雞,夾了好幾次才夾起來,探身給尹明毓,刻意的十分明顯,大聲說:“母親,吃,好吃。”
尹明毓看著碟子裡的雞肉,忽然想起什麼,忍不住低頭笑個不停。
而這還沒完。
謝欽養傷,不好費神,白日裡醒著無事可做,便順便教他背些簡單地詩。
謝策聰明,跟著重複幾遍,便能磕磕絆絆地背下來,謝欽便越發教的用心。
於是父子二人一個教一個學,謝策便在他們院子裡耗了一整日。
當尹明毓以為謝策晚間也不願意回去時,他卻牽著尹明毓的手,道:“母親,跟策兒睡。”
謝欽霎時沉下臉。
尹明毓忍笑,問:“為何要跟你睡?”
謝策稚嫩的嗓音,有理有據道:“母親喝藥,父親、跟策兒睡”
所以父親喝藥,母親也得跟他睡。
很好,極有邏輯。
尹明毓便順著謝策的力道,跟著他往外走,邊走邊回頭對謝欽笑道:“郎君,小郎君有孝心,你晚間一定要好生休息。”
謝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