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事,不便贅述,回顧便是酣暢淋漓,各自得意。
隨後尹明毓發現,謝欽前兩日那種不明顯的焦躁狀態消失,靠在床上榻上,也不再過分端正,反而有幾分閒適慵懶之態。
就像是一株鬆柏,忽然感受到了陽光,所有的葉子上都被光籠罩,暖洋洋地舒展。
偶爾他垂眸陷入思考之中,依舊容光煥發,不見分毫迷茫之色。
他看起來更好看了。
尹明毓心下感歎,欣賞之餘,複又將注意力從謝欽身上移開,專心取悅自己。
刺客的事一出,謝老夫人好幾日不準她們再出門,直到近些日子才放鬆些許,終於鬆口,答應她出去。
謝策機靈的很,從她們話裡聽出她們要出去玩兒,便不錯眼地盯著尹明毓,尹明毓一動彈,就跟個小尾巴似的跟著。
謝老夫人既喜歡他活潑,又覺著無奈,擺擺手教尹明毓帶著他。
於是,尹明毓帶著裹成球的謝策和表妹白知許出了門,倒也沒走遠,就在莊子不遠的一條小河。
這條小河流經護國寺所在的山峰和另一座小山之間,離護國寺也不算遠,他們在河邊一下馬車,遠遠望向護國寺的方向,便能發現那頭多了許多巡邏的士兵。
白知許忍不住關注,時不時便抬頭遠眺。
尹明毓則是直奔冰上,教隨從拿出耙犁,便招呼白知許下來。
白知許自小在揚州長大,何曾玩兒過冰,小心翼翼地踩著她方才走過的腳印,往冰上走。
謝策年紀小,不知道謹慎為何物,掙紮著從奶娘懷抱裡下來,便倒騰著步子去攆她們。
然而他腿短,對旁人來說不深的雪,一下子便沒過他的腿,另一隻腿又沒跟上,斜著身體地插進雪裡,抽又抽不出來,動又動不得,隻能邊掙紮邊喊“母親”。
尹明毓站在他旁邊哈哈大笑。
謝策撲騰,“母親!”
尹明毓笑夠了,才掐著他腋下將他□□,然後突然鬆手。
謝策剛稍稍騰空,小腳在空中踢了幾下,下一瞬,又砸進了雪裡,隻剩下臉露在外麵。
他身上裹了一件毛披風,帽子戴在頭上纏的嚴實,脖子裡一點寒風和雪都進不去,仰躺在雪中懵了片刻,便要坐起來。
隻是雪太過鬆軟,他的手腳借不上力,無論如何扭動,始終爬不起來,越發顯得笨拙。
尹明毓笑得不行,白知許在一旁本來是不好意思笑的,但表嫂笑得那般無良,她控製不住,也悄悄側頭笑起來。
好一會兒,謝策還是埋在雪裡出不來,折騰累了,就放棄地一動不動。
尹明毓看他躺在那兒,小臉一圈兒毛茸茸,頗覺有趣,蹲下來,撥弄他的手腳,小手小腳軟塌塌的,隨便撥弄到哪兒,便耷在哪兒,貓兒似的……
這時,謝策注意到他臉側毛茸茸的帽子沿上沾了雪,便鼓了鼓嘴去吹,吹起的雪飛起來撲他臉上,教他眯起了眼。
隨即謝策咯咯笑起來,又繼續去吹,自個兒玩兒的極開心。
白知許瞧他極小的孩子已經學會了自得其樂,再一瞧表嫂擺弄完孩子,又專心致誌堆雪牆,要將謝策圍起來的架勢,分明不是親生,卻像極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而她們在莊子裡與世不爭的,京裡卻頗為熱鬨。
有人刻意為之,謝家少夫人的流言便漸漸蓋過了刺殺一事的討論。
薑家,薑夫人得知後便找到女兒,問她所說的“韓三郎心上人”是否是尹明毓。
其他家不知韓三郎是誰,卻沒人不知道謝家,都在私底下議論此事。
紛雜的流言,無人分辨其真假,隻為窺見了世家大族的隱私而興奮。
尹明毓的嫡母韓氏在赴宴時,對著眾家女眷好奇的眼神,輕飄飄地不屑道:“得是什麼樣沒規矩的人家,會胡亂揣測世家的女兒不知禮,還與人私相授受?”
“況且,便是不說我尹家的教養,我那兒侄兒足有兩年不在京中,是如何山長水遠,避過長輩傳情的?”
“憑白教人笑話。”
她所言極有道理,有的人信了,有的人卻是依然認為“無風不起浪”,仍舊煞有介事地傳些自以為的流言。
謝家低調安靜,是確有其事,無法辯駁。
尹二娘在莊子上,是被謝家厭棄。
謝家說不準何時便會休了尹氏女……
諸如此類的話,不計其數,尹四娘尹明若本在議親,登門提親的人也霎時減少,甚至還有人到長公主麵前去說嘴,完全不在意他們一張嘴壞人名聲,許是會害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就連韓旌亦深受其擾,關上門待在屋子裡,也無法專心讀書。
韓夫人為此,一趟趟往尹家跑,在韓氏麵前罵那些惡毒的人喪良心,還催著韓氏再解釋清楚。
韓氏從始至終沒有指責過侄子,到此時也隻教她耐心些,道:“謝尹兩家不會放任不管。”
韓夫人忍不住露了心裡的抱怨:“若知道你家二娘能惹來這麼多事,當初就該隔著她和三郎。”
韓氏皺眉,不喜她如此說辭,“二娘最是守禮,三郎也是好的,兩人從未有逾矩,嫂子這般說,教外人聽去,該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