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八六()
“這南越州城……與我想象之中不甚相同啊……”
尹明毓大有教全州城都知道她來了的架勢,根本不急著進去,頂著滿頭的珠光璀璨,一身華服,站在氣派的衙署大門前悠然打量。
謝欽當然不會嫌棄不滿,就是他雅致慣了,瞧著尹明毓和謝策這裝扮,晃眼睛。
是以他隻將視線定在尹明毓的臉上,不上移半分,平靜地說“非是尋常小城,待你轉過便知。”
他都說不尋常,定是真有不尋常,尹明毓微微點頭,但頭有些重,稍稍一低頭好似要墜下去似的,隻得又挺直脖子,保持著支撐的動作,慢騰騰地說“待到有空閒,我定要四處轉轉。”
而她因為挺胸抬頭的動作,下巴微揚,便顯得有幾分盛氣淩人。
謝欽都想替她扶一下頭,微歎之後,道“晚些我與你細說。”
尹明毓“嗯”了一聲,看向衙門內,觀望的人裡多了一些著官服的,“褚郎君不在?”
“遙清身體微恙。”
謝欽並不常說謊話,又有暗示之意,語速便稍稍有些慢。
尹明毓瞧他一眼,沒多言。
這時,衙門內劉司馬等人也都走出來,按理說上官女眷到來,並不用官員們迎接,但是刺史夫人太張揚,見到了總不能不出來見禮。
於是尹明毓便又在衙署大門外多耽擱了一會兒。
尹明毓大致認識了這些官員,便極熱情地說“我過幾日有空了,便設宴宴請諸位大人和夫人們,若是夫人們有閒暇,也可邀請我,我最愛湊熱鬨。”
她尋常皆憊懶,今日始終笑吟吟的,謝欽不免奇怪。
州衙官員們不了解刺史夫人,卻都知道刺史的為人,極勤懇端正甚至油鹽不進的那麼一個人,但刺史夫人……夫妻倆好不一樣。
不過無論心裡如何想,眾人也都紛紛答應下來。
尹明毓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不多作耽擱,請他們回衙門繼續辦公,完後目送他們告退而去,才瞥了金兒一眼。
金兒會意,立時點頭。
謝欽不知他們主仆二人打得什麼啞謎,隻問道“此時可以進去了嗎?”
尹明毓終於抬起腳,叫著謝策,“小郎君,咱們進去。”
謝策小身板挺得溜直,聽到她的話,極恭敬有禮地應“是,母親。”
而後跟在尹明毓身側,昂首挺胸地邁出步子,世家驕矜小公子的姿態拿捏地極穩。
謝欽“……”
算了,他們高興便是。
謝欽稍留了一步,需得對尹明毓帶回的那兩族人作出安排。
護衛悄悄跟謝欽稟報了前因後果,謝欽心念一轉便有了決定,直接命人將兩族人皆暫時關押進州衙大牢。
不過州衙大牢一間牢房不大,需得分開關押,他特意吩咐,讓岩族人和南夢那些人打散關押,岩族人便會替謝欽盯著南夢人,其外才是謝家護衛和獄卒,屆時誰若是試圖靠近他們或者有什麼異動,皆無所遁形。
雖然還無法完全信任那些岩族人,但這樣一來,謝家的人手便可不必分出太多在他處,確實給了謝欽一些方便。
謝欽想到日後這州城也會因為尹明毓熱鬨起來,麵上便浮起淺笑,緩步踏入後宅。
而刺史夫人入城,排場和風頭比刺史更甚,百姓們不敢靠近衙署大門,但也遠遠地圍觀,直到謝家人卸下行囊,馬車牽走安置,才漸漸意猶未儘地散去。
但不消多想,便可知今日滿城話中談論的人皆是新來的刺史夫人。
後宅——
青玉和紅綢一得知消息,就帶著人在後宅門那兒候著,一見到少夫人和小郎君,紛紛麵露激動,福身行禮。
尹明毓叫她
們起來,握著兩人的手道“可是許久未見了,看來這南越的水頗養人,你們是越發水嫩了。”
青玉和紅綢皆上前來,笑盈盈地說些好話湊趣,又與金兒銀兒她們問好。
她們一邊說話一邊往宅門裡走,這一走動,就露出了後頭的南柯。
紅綢一見南柯的臉,霎時便是一呆。
青玉也瞧見了她,視線轉開,又在染柳身上稍坐停留,最後才轉向紅綢,忍笑。
紅綢“……”
不知為何竟是有些認命了,再是想要爭寵,也抵不過少夫人帶人回來的速度。
尹明毓沒注意到她們的視線,她頭重,顧不上其他,也隻匆匆掃了一眼庭院,便趕緊招呼青玉和紅綢先進正房給她拆頭發。
謝策的如意鎖也墜脖子,頂了這麼一段路,也累了,跟著她進去,念叨著要摘下來。
金兒和銀兒看自家娘子現下眼裡隻有青玉和紅綢,習以為常,直接忙碌起來,帶著染柳等人安置。
南柯被帶進堂屋坐,她惦念著姐姐,可看著謝家眾人皆在忙活,縱是著急也不好意思打擾,隻得焦躁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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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裡,童奶娘幫謝策收好如意鎖,又替他換衣服。
尹明毓坐在梳妝台前,青玉和紅綢邊為她拆頭發邊你一言我一語地陪她說話。
她們這兒歡聲笑語的,外頭南柯卻是坐立不安,捧著茶杯,一口沒喝。
尹明毓沒換衣服,卸下那些首飾,便出來瞧新住處,謝策也想要探索新家,跟在她身後。
南柯一見到她,立馬放下杯子,站起身,緊緊注視著她。
尹明毓給青玉紅綢介紹道“這是南柯,也是南夢族的,說是有個姐姐,就是南朵,將她帶過來吧,教她們姐妹見見。”
既說起另一位南夢美人,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見見。
青玉和紅綢對視一眼,眼神皆有些躲閃,然後一起去偏房叫人,南柯等不及,也起身跟過去。
整個州衙後宅,全都在為少夫人的到來而雀躍,唯一例外,便是偏房裡的南朵。
她一聽到外頭吵吵鬨鬨地少夫人長少夫人短,恐懼霎時襲上心頭,慌慌張張地躲到牆床之間的縫隙,死死地攥著床腿。
青玉和紅綢走進來,在屋裡環視一圈兒,對視歎氣,習慣地走向角落。
南柯進來沒看到人,疑惑地隨著兩人過去,一下子就看到了角落地縮著的人,“姐姐?!”
南朵倏地抬頭,看清楚是誰,瞬間驚慌失措,“南柯?南柯,你快跑!”
“姐姐,你、你怎麼了?”南柯推開青玉和紅綢,蹲在她麵前,看著她瘦了好幾圈兒的樣子,不知所措。
這時,尹明毓走進來。
她本以為會看見畫中美人走進現實,誰想美則美矣,但美人瘦成了尖下巴,一雙大眼睛在那巴掌大的小臉上顯得格外大,因為恐懼驚慌睜到最大,教人看著心裡發毛。
“這是……魘住了?”
紅綢叫了一聲“少夫人”,南朵聽見,更加激烈地推著南柯,“你快走!她吃人!”
“啊?”南柯呆愣,一不留神跌坐在地上,緩緩回頭看向尹明毓,睜大眼睛滿是疑問。
尹明毓才茫然,什麼吃人?吃什麼人?
她堵在門口,謝策從她身後鑽出來,仰頭問“母親,你開始吃人了?”
尹明毓嘴角一抽,五指張開,按在他的臉,將謝策塞回身後。
謝策扒開她的手,又從另一邊擠出來,好奇地看著屋裡。
她們都是今日剛來的,自然不清楚南朵是怎麼回事兒,於是尹明毓和南柯又一起看向青玉和紅綢,謝策也隨著她們看過去。
青玉、紅綢“……”
她們也不知道,但莫名心虛。
南朵一副受驚不已的神情,推不走南柯,便開始拉她到懷裡護著。
南柯用他們族裡的語言低聲安撫她,問了幾句,南朵又小聲回答了什麼。
尹明毓她們聽不懂,隻瞧著姐妹倆。
過了一會兒,南柯抱著姐姐轉頭,指向青玉和紅綢,說“我姐姐說,就是你們說的,瘦了不好吃,你們嚇唬她了?”
她這是無中生有,憑白冤枉人。
紅綢哪能教她們這些外來的人占了上風,是以一掐腰,美目狠狠瞪向南柯。
就當青玉以為她要跟那個剛來的南柯爭論時,紅綢忽然一跺腳,碎步踱到少夫人麵前,泫然欲泣地委屈道“少夫人,我和青玉是什麼樣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們豈會無緣無故欺淩一個女子?她們這些外族人實在奇怪,這樣莫名其妙的話竟然還信誓旦旦地說出來,她們不安好心。”
紅綢本就貌美,且是到了謝家之後伺候少夫人最久的,知曉少夫人的脾性,一番備受汙蔑的委屈神情做得極惹人憐。
青玉抽了抽嘴角,但也配合她,表情道“少夫人,我們皆未曾說過這樣的話。”
紅綢楚楚可憐地看著少夫人,“少夫人,她們這樣冤枉我們,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她們許久未見,尹明毓便安撫道“好好好,我相信你們。”
南柯當然是站在親姐姐這邊,一聽尹明毓這話,馬上辯駁道“夫人,您不是說刺史大人不會苛待姐姐嗎?你瞧我姐姐這樣,哪是會故意冤枉她們的。”
她說著,手托起南朵的下巴。
尹明毓一瞧,這是正兒八經巴掌大的臉,眼眶通紅,眼眶裡淺淺一汪淚,此時瞪得沒那麼大了,像兔子似的,比紅綢那假做出來的神情更惹人憐。
更彆說旁邊兒還有個容貌極為相似的南柯,也在盯著她。
尹明毓第一次知道,美人多了,也有些小小的煩惱。
這個流淚她心軟,那個流淚她看不了,哪個都不想委屈,原來這就是色令智昏嗎?
南柯“夫人……”
紅綢不甘示弱,也叫道“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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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毓清了清嗓子,順便清掉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笑道“可是南朵姑娘聽錯了?我這人不吃人,但是喜歡秀色可餐。”
南朵漢話稍差些,聽她又直白地解釋了一遍,才聽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且又有妹妹在身邊,便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