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知道他在意,不敢含糊,沉聲道:“夫人體虛,雖在進補,奈何底子有限。平素要多加小心,宜靜養,不宜勞動,需清心,免多慮,為胎兒著想,還望夫人今後多多注意。老朽開一味安神湯,佐以補藥同服即可。”
趙晉瞥了眼帳中的柔兒,回身道:“今日煩勞先生,過意不去,趙某送您。”
他親自送郎中出去,兩人步至廊下,他才低聲問道:“依先生的意思,拙荊不宜勞動,若是車馬勞頓,隻怕更不行的了?”
郎中搖頭道:“自是……夫人的狀況您是知道的,這一胎來得太急,夫人底子薄,過去虧損的尚不及補好,若是強行乘車騎馬,隻怕對胎兒損傷太大,萬一出個岔子,官人定然追悔莫及,萬勿冒險,萬勿冒險,官人三思……”
趙晉送彆郎中,獨自在廊下立了許久。
他折回去,掀開簾幕,聽見內室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他咳了聲,林氏立即站起身走出來,“趙爺,我就先回去了。”
趙晉點點頭,吩咐金鳳送客,他撩開簾子走進裡頭。柔兒正坐在床沿上穿鞋,想要下地。
他疾步走上前按住她,“彆動。”
柔兒仰起頭,盯著他的眼睛,“爺,我是不是……”
趙晉把枕頭放好,扶她躺回去,“你安心養胎,什麼都彆想。萬事有我在,你不要跟著著急。”
她心裡難受,她多麼不想成為他的累贅啊。
可偏偏她這樣不爭氣,若是不能南遷,一家人隻能守在這裡,萬一真出個什麼事,她要如何麵對?
她彆過頭,抹掉眼角的淚珠。“爺,您帶著安安走,行嗎?還有我哥哥嫂子,我爹娘,我把他們都托付給您了。我不能走,你們不能因我一塊兒候在這兒等死啊。”
“你說什麼傻話。”他挪過去,擁著她肩膀安撫著她,“咱們一家人,經過那麼多風雨,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了,我豈能丟下你?”
他又道:“事情還沒到那麼嚴重的程度,必要時,我可以向京城、向晉陽求助。誰倒了黴,也輪不到我趙晉倒黴。有我護著你們,我不信那些亂黨不長眼,敢對我趙宅動手。”
柔兒捂著臉,難受地道:“可是……”
若不是情態緊急,他怎會動了南遷的念頭?
他向來是個沉穩的人,遇見什麼事都是一副波瀾不興的模樣,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若非遇到很大的難題,他不會貿然動了要走的念頭。
她不知道外頭到底怎麼了,她躲在他搭起來的這片小天地裡,安心做個又聾又啞的人,她可以什麼都不管,郎中說她需要在家養胎,她就連門都不出。為了孩子,為了不牽扯他的精力,她很努力的在適應做一個廢人。
可是眼前明顯已到了最艱難最危險的時刻。她不想拖他的後腿,讓他因為她丟了性命。
“沒有可是,我們一家人會好好在一起。”他抱著她,抱得很用力。
“柔,你還記得當初我被通緝時,不也是這樣的險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再難的事我也有法子,你安心顧好身體,不要在這時候胡思亂想。彆什麼都發生,就先把自己嚇壞了。好嗎?”
“答應我,咱們不要自亂陣腳,你要保證你自己和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健康的、安好的,行嗎?”
他聲音溫柔堅定,抱著她的手臂很有力很結實。
她蜷縮在他懷裡。她點點頭,用力地點著頭,“好……”
趙晉道:“明兒我會先送你兄嫂爹娘出城,你可以給你的順子哥寫封手書,我叫人替你送過去。若是他們願意,也可跟著一同南遷。”
柔兒頓了下,“您是說,讓哥哥他們先走?那您呢?那安安呢?怎麼辦?你們不能留下來冒險……”
趙晉苦笑道:“我知道南遷是更好的選擇,可就算他們是你最親近的人,也請恕我……無法把安安交托出去。安安跟著我們,留在清溪。”
他抬手拂過她的頭發,把鬢邊的亂發繞到她耳後,“柔柔,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平平安安度過這一劫。你會好好的生下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安安也會平安無恙,我們一家人,還會在一起快活無憂地過上二十年、五十年。眼前什麼困境,都無法打倒我們,將我們分開。我們一定會挺過去,你說對嗎?”
她望著他,視線模糊地點了點頭。
“會,一定會……爺,生死您都跟我一起,我又怕什麼呢?”
“我也會陪著您的,無論遇到什麼事,我都會好好陪在您身邊。我們一家四口……會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