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樂彬覺得很無聊。
他被袁尹的術法困住後, 眼前一片漆黑。
紀樂彬覺得自己奔跑了很久,可是完全跑不出這個黑暗,他想要揮舞棍子打破一切, 可不管他怎麼舞棍子, 周圍同樣沒反應。
紀樂彬想了想,索性收起棍子, 盤腿坐下來睡覺了。
他跑了這麼久, 又打來打去, 還沒吃午飯, 又累又餓, 困了。
紀樂彬放空大腦睡覺, 反而誤打誤撞削弱了困住他的術法。
袁尹的術法是利用敵人的思緒和念頭困住敵人,前念未消而後念已生,正是依靠著起伏不斷的思緒形成瀑流一樣的繭,以此來壓製敵人。
通俗來講, 就是靠敵人腦補自己打自己。
紀樂彬睡著了, 困住他的繭反而變得薄弱, 可即便如此, 他也沒可能脫困,因為他睡著了嘛, 自然沒有脫身的想法。
而有了脫身的想法和念頭, 繭又會變厚,如此一來就無法擺脫秘術的控製,所以說袁尹的無常秘法的確很可怕。
紀樂彬並不知道這件事,隻是在午睡的時候,他體內的真氣依舊隨著呼吸而生生不息的運轉著,一個周天下來, 紀樂彬不可避免地吸收到了一些繭的力量。
之前說了,困住紀樂彬的繭是他自己的念頭、思緒和想法。
於是紀樂彬睡覺的時候開始發夢,夢裡他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上房揭瓦,在雞舍裡追雞,在山上打狼,在林子裡抓蛇的樂事。
他還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照顧他的爺爺坐在自家小院子裡,指著不遠處的大山對小小的男孩說:“我們生活在山腳下,靠山吃山,靠地吃地,我們隻是在努力活著,做好自己能做的,剩下的順其自然就行了。”
紀樂彬重溫了一遍自己的成長經曆,不由得發出感慨,自己小時候的日子真是無憂無慮啊。
睡醒後,紀樂彬花了三秒鐘思考了一下目前處境,自己能做什麼呢?
他得出結論,他什麼都做不到。
那就等唐淡寧來撈他吧。
於是紀樂彬索性放空心思,直接入定打坐修煉去了。
紀樂彬修煉的是金剛不壞訣,心如琉璃澄澈,又如鑽石剛硬,他的念頭和思緒裡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更沒有糾結和百轉千回的悵惘,隻有一個樸素而純澈的念頭:儘最大能力去努力,順其自然地活著。
漸漸的,他的思緒隻剩下了一個聲音,一個念頭,一個想法。
不知何時,困住他的繭逐漸消散,僅有一層半透明的薄膜。
然而紀樂彬仍然閉目修煉真氣,對此一無所知。
一道淡淡的如影子一樣的人出現在了紀樂彬麵前。
這個人影很小,像是兩三歲的孩童,他坐在紀樂彬身前,麵帶微笑,似乎很是歡喜的樣子。
如果唐淡寧在此,就能認出,這正是張家媳婦的四兒子,他剛喚醒的這一絲真靈。
紀樂彬突兀地【感知】到了這個孩子的存在,他本來空明的心境起了波瀾,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男孩。
他問:“你是誰?”
他是這麼問的,心中也是這麼想的,甚至沒有任何隨之而來的念頭和思緒,比如這孩子怎麼來的,比如是不是見過這個孩子。
紀樂彬的思緒和想法,紀樂彬說出的話,紀樂彬的心音全部統一成了一個念頭:“你是誰?”
男孩自我介紹說:“我是業常和尚。”
紀樂彬哦了一聲:“是你困住我的,那擊敗你,就可以出去了嗎?”
業常和尚雙手合十,口誦阿彌陀佛:“並非如此,我隻是一抹淡影,是不存在的人,你怎麼擊敗我?”
紀樂彬反問:“可你明明在我麵前,為什麼說不存在呢?”
業常和尚微笑著說:“時間門是向前行走的,我們活著時說出的話,做出的事,與他人的交流和影響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著,即便人死了,燈滅了,可你留下的話語和羈絆依舊會影響著很多人,改變著他人的人生。”
“也就是說,即便人死了,可痕跡依舊存在著,而我就是最初名叫袁尹,後來改名叫陽野,以及最後的名為業常和尚的一抹痕跡而已。”
紀樂彬頓時怏怏:“所以打敗你也無法出去,那算了。”
他盤膝而坐,似乎想要繼續打坐修煉。
業常和尚笑了笑:“你中了無常秘法,而我這抹痕跡是過去的我留下的,所以任何無常秘法之中都會有我的存在,之前我一直在沉眠,直到現在才醒來,你才能真切地見到我。”
小男孩雙手撐著下巴,宛如真正的稚子,好奇地問紀樂彬:“你為什麼不會胡思亂想?你就這麼相信你的隊友會來救你嗎?”
紀樂彬回答說:“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事,剩下的順其自然即可。”
男孩說:“如果你的隊友背叛了你,你會怎麼做?”
紀樂彬說:“那一定是我的想法和他不同,他做他的事,我走我的路,如此而已。”
嶽秀蘭曾控製紀樂彬,紀樂彬恨嗎?他心裡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鬱悶,甚至因為牽連了唐淡寧,紀樂彬還有些愧疚。
但要說恨,紀樂彬是沒有這種情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