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片明亮到刺眼的光芒籠罩住的時候,奧羅拉有那麼幾秒鐘腦海裡都是空白的,整個人一動也不能動,毫無溫度的銳利光線逼迫她本能地用手去捂住眼睛。然後奧羅拉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呈現出了一種非常徹底的虛無狀態,起不到任何遮擋的作用。
她低頭,看到那些從斯內普的魔杖尖上流淌而出的光芒無聲無息地墜落在地上,把石梯圍欄角落裡的陰影焚化得一絲不剩,隻剩樓梯本身的斑駁岩黃。
她隱形了。
奧羅拉下意識地抱緊懷裡的布包和日記本,朝後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挪動,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貼上了那扇厚實緊鎖的冰涼木門。
“那個學生剛剛就在那裡的,我看到了,一定沒走遠!”費爾奇惡狠狠地叫喊著,被昏暗燈光映照著的枯槁麵容看起來就像黑魔法生物記載裡的陰屍,恨不得掐死點什麼那樣的可怕。
斯內普晃了晃手裡的魔杖,在黯淡無光的空氣裡拉出一條奇怪的光帶,可是眼前確實是沒人。他能感覺到剛剛這裡有一種非常微弱的黑魔法波動,短促得仿佛幻覺。這讓他想起了奧羅拉手裡的那本日記。
他垂了垂眼瞼,蹲下/身麵朝著那扇木門,蒼白的臉孔在熒光下看不清表情,“也許,這裡的確是有人的。”雖然他剛剛連用的幾個測試咒都不管用。
說完,斯內普伸手朝前試探性地摸索了一下,可惜什麼都沒感覺到。
太近了。
奧羅拉僵在原地,感覺到整個空間都在斯內普的靠近下變得壓迫而逼仄起來,漸漸濃鬱起來的熟悉魔藥氣味脅迫她屏住呼吸,熒光泛濫如激流,將她淹沒到最深的海底,動彈不得。
她眼睜睜看著對方的手伸過來,虛空地穿過自己的臉頰和長發,還有肩膀和手臂。在薩拉查的魔法影響下,斯內普完全觸碰不到奧羅拉,但是奧羅拉能清晰地感覺他手指傳來的溫度,涼薄如英國初春季節還帶著碎雪的河水,讓她控製不住地開始顫抖。
奧羅拉試圖將視線移到彆的地方去,可惜熒光範圍以外的地方都被隱藏在黑暗裡,沒有任何可以聚焦的事物。
她
哆哆嗦嗦地還想後退,卻感受到來自背後木門堅定而沉默的拒絕,將她困死在原地。
時間好像都在這種漫長的觸碰裡被凝固下來了,奧羅拉戰栗著想伸手去推開什麼,卻隻能徒勞地感受到那種來自另一個人的陌生溫度浸透自己的掌心,毫無阻礙地穿過她的手,侵占肌膚的全部感官。
她能聽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淩亂心跳激烈地回蕩在胸腔裡,像要炸開她的耳膜那樣的響亮。
長時間的憋氣讓奧羅拉逐漸開始有些吃不消,她被迫無聲地吸入一口溫涼僵澀的空氣來緩解那種要命的窒息感,卻因為和斯內普的距離太近的關係,呼吸間全是對方身上的味道。
一種很可怕的異樣感覺死死掐著奧羅拉的神經,尖銳無比地衝她咆哮——離開這裡,馬上離開!
她不會被碰到,不會被看到,所以她可以無所顧忌地離開這裡,沒有任何人能發現。
奧羅拉膝蓋發軟地站起來,開始繞過斯內普朝他身後走去。儘管知道自己現在和一團空氣差不多,但是奧羅拉也不想再次去體會被對方身上的溫度包圍的感覺,那實在太可怕太清晰,都快讓她有種五感之內隻有眼前這個人是唯一真實的錯覺。
這是不對的,她現在該回到寢室裡去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什麼都不記得最好。
奧羅拉沿著樓梯一路逃命似的往下,聽到費爾奇還在不住地惡意揣測和抱怨,隻穿著襪子的腳踩在樓梯上有些生疼,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樓梯又改變了,奧羅拉抓住有些搖晃的圍欄,看著它將自己帶領向漆黑的安全走廊。
有光從背後照射過來,穿透奧羅拉的透明身軀。她轉身仰頭,看到自己所在的樓梯和斯內普所在的樓梯漸行漸遠直至完全錯開,中間隔著深淵那樣漆黑寬闊的距離。
奧羅拉看著那個站在高處圍欄邊的身影,對方正皺著眉頭麵無表情地起身,好像在思考著什麼,然後緩緩伸手將魔杖指向奧羅拉所在的樓梯方向。
熒光刺眼如鋒芒,亮得奧羅拉睜不開眼。
斯內普沒有什麼確切的想法,隻是本能地覺得,如果剛才真有人,那他隻能是從這層已經分離轉移開的樓梯逃走的。
而奧羅拉也確實這麼做了
。
淩晨的霍格沃茨走廊空曠幽長得仿佛墓穴裡的通道,垂直的古老立柱一排接一排地飛快後退,仿佛沒有儘頭那樣,哥特式的尖肋拱頂和雕花彩繪全都緘默旁觀著奧羅拉的落荒而逃。
她都不記得自己下了多少層樓梯,最後終於摸索著回到了赫奇帕奇的宿舍裡。奧羅拉開了門,顧不得要放輕動作來避免打擾到已經熟睡的卡洛琳和塞西莉亞,隨手把手裡的鞋子扔到床下,衣服也來不及換就爬上床,把自己埋進那團柔軟的被子裡。
她說不太上來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感覺,慶幸也有害怕也有刺激也有,但是那些都微不足道,更多充斥著她思維的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慌亂和悸動。奧羅拉縮成一團抱著自己,渾身都不受控製地抖個不停,心跳完全沒有節奏可言。
她的手掌冰涼,臉頰卻因為血液的上湧而滾燙。也許是因為剛剛跑太快,現在又整個人嚴嚴實實地捂在被子裡,所以缺氧了,她想。現在該睡覺了,沒有遲到,沒有懲罰,什麼都沒有,明天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周末。
奧羅拉催眠似地告誡著自己,企圖躲到夢裡來忘掉剛剛發生的事。她會欺騙自己那隻是個夢,醒過來就好了,她會這麼做的。
可是遲遲平複不下去的心跳卻讓她的計劃落了空,她不斷地去回憶剛剛的畫麵,肌膚上似乎還殘留著斯內普手上的溫度。
奧羅拉猛地掀開蓋過頭的被子大口喘氣,她幾乎要把自己溺死在窒息感裡了。
就這樣仰躺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奧羅拉逐漸覺得自己的心跳沒那麼失控而瘋狂了。她伸出還有些發抖的手貼在臉上,超負荷的長時間緊張和奔跑以後,沉重的倦怠感爬上她的四肢。
模糊夢境裡,她縮在冷硬石梯的角落裡,等待著一個身上帶著淡淡魔藥苦味的人朝她伸手,虛空卻又無比真實地觸摸上她的臉頰和肩膀,和她透明的手握在一起。
奧羅拉看著對方漆黑的瞳孔,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害怕。
原來那個時候,她腦海裡閃過一個一瞬間的強烈想法——她想擁抱眼前這個人,哪怕對方看不見也摸不著她。
不,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有這個想法。她想擁抱他,彆
讓他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