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察覺到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微妙動作,頓時臉色更加難看,說出來的話也愈發諷刺難聽:“於是你們就乾脆一起縮在角落裡愉快地創造著二人世界,還能順便欣賞一下這些美妙的音樂來調動氣氛,又可以躲開那些外人對你們的打擾?”
所以斯萊特林的院長之間都是有很明顯的共通性的,薩拉查每次被奧羅拉惹怒的時候,也喜歡像這樣用上一大串華麗冗長到讓人完全跟不上節奏的尖酸措辭,不把對方貶損到一無是處決不罷休。
奧羅拉憑借著這幾年來和這位蛇祖的相處心得,雖然談不上段位封神,但是立刻抓住對方的核心嘲諷點的實力還是有的。因此她在聽完斯內普的話後,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意識到對方的爆發點是她和查理在一起這件事。
這個認知讓她有點迷茫,因為怎麼理解好像都有很詭異,和她一開始設想的原因差得有點大。
到底是她的理解出了問題還是斯內普的重點出了問題?
“不是這樣……”
少女的猶豫被斯內普草率地歸類於撒謊,他不耐煩地打斷對方,周身的氣壓沉澱得更冷更低:“那是什麼?菲爾德小姐對此還有更引人入勝的解釋嗎?我還以為你並不喜歡被周圍的人當做下飯調料來討論,然而介於你們的行為,看來是我理解錯了。”
這句話裡的嘲弄意味就太刺人了。雖然三年級的時候奧羅拉就已經知道許多人在說她和查理的種種,但那是彆人,他們的看法奧羅拉從來不在意。
可眼前的人是斯內普,這不一樣。
“我沒有其他的解釋,教授。”奧羅拉抬起頭直視著對方,手心抓揉著身上的紅裙,“但事實是,我們確實隻是在這裡說話而已,不是您想的那樣。”
“我知道您之所以會這麼看待我,是因為您之前也這樣看待過其他人,在您眼裡,我也許和他們沒有任何區彆。”
奧羅拉的這句話聲音不大,在舞會高昂的音樂聲和其
他學生的密集談話掩蓋下,隻有角落裡的三個人能聽見,卻讓斯內普不由得怔愣了一下,連她身上的紅色也突然變得刺眼了起來。
我在你眼裡跟他們沒有任何區彆。
這句話是多久以前聽到過的了?
紅發的女孩穿著睡袍從格蘭芬多休息室門口的畫像背後走出來,抱著手臂,翠海般美麗的眼睛裡找不到一絲柔軟的同情,一如她的聲音:“不是故意叫我泥巴種的,對吧?但是你管我的每個朋友都叫泥巴種,西弗勒斯,我在你眼裡跟他們沒有任何區彆。”
一種綿軟的窒息感在斯內普的胸腔裡翻攪,眼底的尖銳慍怒和那種攝人的威壓卻驟然間收縮到無影無蹤,臉孔呈現出一種最空洞的表情狀態,眼神毫無感情地注視著奧羅拉,好像在看一粒塵埃那樣。那是一種脫力般的死寂,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掩蓋住心底的波浪滔天,外在就隻能剩下蒼白的形狀來勉力支撐。
他站在那裡,凝固得像雕塑,卻讓人覺得一碰就會碎掉。
這種時光重疊的感覺太過鮮活可怕,斯內普甚至有一瞬間都分不清到底是麵前這個人說的話給了他這麼大的衝擊,還是被這些話勾起來的回憶。
它們交纏在一起,難以分辨,像那些他莫名其妙做過的夢。
“但是我……”
“不是也許,菲爾德。是你‘的確’和他們沒有任何區彆。”斯內普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他皺起眉頭抬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的金發少女,“事實上,你幾乎要讓我佩服你竟然會有勇氣這麼想了。難道赫奇帕奇的氛圍沒有教會你擺正自己的定位嗎?”
奧羅拉的心一下子沉入萬丈深淵的穀底,那些舞會上的冰花,禮堂頂的燭火,耳邊流淌的音樂對她來說全都失去了意義。它們抽象成發白的背景和噪音,盛大喧囂地破滅下去。
“那就繼續和你的舞伴享受這裡的氣氛吧。”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了禮堂。
查理看著奧羅拉暗淡無光的眼睛,有些試探性去碰她的手:“對不起,到頭來還是讓你挨罵了。不過,你知道斯內普教授對誰都這樣的,你彆放在心上。”
是啊,他對誰都這樣的,何況是自己。
“抱歉我先出去一
下。”奧羅拉說完,連自己的木吉他都沒拿,直接提了帆布包就衝了出去。
她沒什麼確切的想法,隻是覺得,即使對他來說自己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也不想讓他真的覺得自己和查理有什麼。
也許斯內普不在意,但是她在意。
她想去解釋清楚,這樣將來等她有一天不得不放棄的時候,不會有任何遺憾,不會認為是今天的誤會造成了必須要自己放棄的結局。
也許這樣,將來她會死心得更徹底。
紅裙的少女在浮動著昏暗燈光的走廊裡一路快速穿梭,終於在麵前樓梯的拐角處看到了那個高大瘦削的身影。
“教授,請等一下。”奧羅拉喊,用儘力氣追上去,氣喘籲籲地站在對方麵前,“我……我知道您可能不想聽,但是請隻給我半分鐘的時間。”
斯內普不悅地看著她,表情有種晦暗不清的隱忍。
“我很抱歉剛剛那樣對您說話,但是請您相信,我真的沒有忘記過自己該在的位置,也沒有丟掉該有的自知之明。”奧羅拉說話的語速飛快,像是生怕被對方打斷似的,雙手扣攪在一起,細長的指骨相互碾壓著帶來疼痛,“我是想來跟您解釋一下,我當時真的隻是和我的一個朋友在說話而已,不是……不是,那樣……”
“你不是說你沒什麼要解釋的嗎?”他漠然地問。
“但是我不想讓您誤會。”奧羅拉脫口而出,“從我個人的內心想法來說,我不希望這樣。”
有風,燭光和奧羅拉的裙擺一起飄動了一下。
她繼續說:“而且就像您說的那樣,我確實不喜歡被周圍的人議論。不過在之前我隻是覺得,彆人怎麼看我我都無所謂的,所以也沒有去注意過,這的確是我的問題。我知道您是好心提醒我,我很感激。”
“然後作為報答,你就這樣跑過來耽擱我的時間?”斯內普冷冰冰地質問。
“不是這樣的。”奧羅拉搖頭,抬頭直視著對方,暖棕眼瞳清澈見底,“您是我最尊敬的教授,又幫助過我很多次,包括我眼睛的治療還有咖啡豆它們。您的看法……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必須來解釋。”
眼睛這個詞從少女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像針一樣刺了斯內普一
下。他緊繃著表情,不去觸碰對方的眼神,說:“你的解釋我聽完了,你可以走了。”
奧羅拉在原地靜止了一會兒,回答:“晚安,教授。”
她說完就朝來的方向有點魂不守舍地走了回去。快到禮堂門口的時候,奧羅拉看著裡麵的燈光,忽然沒了再回去加入樂隊的興趣。
四周都是空蕩蕩的走廊,看起來又哪條路都一樣。奧羅拉漫不經心地挑了其中一條,走到再也聽不到禮堂的音樂聲為止。
這裡是圖書館背麵的附近,很少有學生會來這裡,因為皮皮鬼和血人巴羅老是喜歡在這一帶遊蕩,大家都避之不及。
奧羅拉坐在粗糙冷硬的長廊座位上,從帆布包裡摸出魔杖猶豫了一下,最終舉起來,輕輕地喊:“呼神護衛。”
銀色的黑王蛇從魔杖尖端的光華裡遊弋而出,身形修長華美,清亮的豎瞳溫柔地注視著麵前的主人。
奧羅拉還是有點害怕這麼巨大的蛇類出現在麵前,但是它身上的那種光芒讓她覺得溫暖,忍不住想去觸碰。
她剛抬手,黑王蛇卻罕見地避開了,反而在空氣裡滑動著朝向她身後的木門消失了。奧羅拉疑惑地回頭,看到那扇門背後隱約滲透出銀色的光輝,於是走過去,用了一個開鎖咒打開了門。
更深重的黑暗撲麵而來,帶著夏季裡少有的寒意。
黑王蛇的光輝照亮了門背後的空間,奧羅拉看到這裡的建築風格似乎比外麵的都要古老。到處都是那種哥特式的雕繪風格,繁複華麗,蒙著厚厚的灰塵和斑駁的舊痕,呈現出一種怪誕難解的美感。
而在廊柱和階梯的儘頭,在那些透著微弱幽光的窗戶下,是一麵高聳精美的鏡子,非常氣派,高度直達天花板,底部是兩隻爪子一樣的東西在支撐著。
“這裡怎麼會有一麵鏡子?”奧羅拉奇怪地說,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往前。霍格沃茨的詭譎傳說不少,她又剛來到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還有麵不管是裝飾還是新舊程度都和這裡格格不入的鏡子,一時間有些畏懼。
黑王蛇低頭湊近她,虛空地蹭了她一下,好像知道自己的主人其實很怕蛇一樣。
這時,薩拉查的日記突然掙脫帆布包漂浮了出來,歎息般地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