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去清點著玩吧。等去京城後,我把地契換成京城周邊的,日後做你的嫁妝。”
林勇的追封被克扣的厲害,封侯那一套專門的禮器目標明顯,沒人敢動,可是除此之外,田產地契、生絹現銀被截走許多。顧徽彥知道官場貪腐嚴重,但是沒有想到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若不是他臨時繞道來順德府,恐怕這件事就要這樣不了了之。縣令今日一直小心給自己開脫,生怕他降罪,可是顧徽彥是什麼地位的人,怎麼會對幾個低品官發怒。他直接寫信給張孝濂,張首輔如何發落手下他管不著,隻要最終從張孝濂手中拿到結果就夠了。
不過這些不光彩的事他操縱就好,林未沒必要知道。朝廷分封給林勇的地契有許多水分,許多地不過掛個名,根本拿不到林未手上。顧徽彥替林未把這些死契換到京城周邊,這些事林未做不到,但是換到他的名下,那就沒什麼了。
林未腦子裡換算了一下,突然生出興趣來:“燕王殿下,這要如何折算?一畝折京城多少地?”
顧徽彥忍俊不禁,他眼中盛滿笑意,無奈又好笑地看著她:“放心,我還不至於占你的便宜,自然是一畝換一畝,對等地折過去。”
這可不是對等折算,林勇的封地在順德,順德的田產哪能和京師的比?林未一聽,趕緊給燕王行謝禮,生怕他反悔:“謝燕王殿下。”
顧徽彥一手搭在木桌上,含笑看著林未:“你那樣抗拒嫁人,我以為你不願意聽人提起嫁妝。”
“這怎麼能一樣。”林未自小管家,她太明白私產的好處了。她誠然不願意再嫁人,但是若給她準備嫁妝,這沒問題,完全不必顧忌她的自尊心。
顧徽彥被逗笑,這次他甚至輕輕笑出聲來。如果站在這裡的是周茂成或者其他老人,見此情景一定驚得嘴都合不攏,然而林未還並不明白能讓燕王輕笑出聲是多麼難得的事情,她現在急著找機會告退。終於能拿到林勇的追封,她現在手掌都在發癢。
顧徽彥看出來林未的急切,他沒有多為難,對林未指了一下手邊的盒子,道:“這是你父親的地契和那個丫鬟的賣身契,你一並拿走吧。路上不方便帶太多丫鬟,我隻給你找了一個,剩下的去京城再補。”
林未沒有客氣,利索地上前,繞到顧徽彥手邊取東西。林未抱著木匣給顧徽彥行禮,正要退出,突然聽到顧徽彥十分無意般說了句話:“以後你若是有委屈,過來找我便是,沒必要委曲求全。”
林未怔了一下,心裡浮起一個驚人的猜測。她瞳孔不自覺放大,顯然很是吃驚:“您知道了?”
顧徽彥沒有說話,他鋪開宣紙,從筆格上執起筆,似乎打算給張孝濂回信。林未什麼也沒說,靜悄悄給顧徽彥研好墨,就安靜地退下了。
等從書房出來後,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手中的木匣也沉甸甸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林未這時才終於生出一絲真實感。
長這麼大,頭一次有人和她說“你不必委曲求全”,從前父親、祖母,乃至英國公府的夫子、下人,都在一遍遍和林未說,你是嫡長孫女,你要拿出長姐的體統,讓著下麵的妹妹。
林未眼睛不知為何有些濕潤,原來,燕王今日出門是為了她的事,不止處理了林大娘和李達一家,還替她從縣令那裡拿回了林勇的封賞。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嗬護的感覺,從前高然什麼都不做就能得到英國公世子、族裡兄弟,甚至表兄表弟的殷勤,那時林未不屑一顧,她又不是沒有手,這些東西她自己也能爭來,何必用他們做好人?可是現在林未終於知道,不一樣的。
光是這份用心,便不是自己費力爭取能比得上的,即便是一樣的東西。
燕王在縣城沒有停留許久,等路上的東西準備的差不多後,燕王便下令啟程,朝京城趕去。燕王本來隻是打算來順德府走一趟,送林勇的骸骨入土後,便快馬去追趕班師回朝的大部隊,可是隊伍中臨時加了一個林未,追趕軍隊的計劃自然擱淺,燕王脫離部隊的事也遮掩不住。既然如此,顧徽彥索性給京城寫了書信,說明去向後,便帶著林未慢慢往京城走。
在顧徽彥看來這是刻意放慢的行程,可是對從未出過遠門、身體還不太好的林未來說,這樣的行程還是太趕了。
林未前幾天還能撐著,後來在一個驛站落腳時,林未再也撐不住,當夜高燒,一病不起。
因為林未路上生病,燕王的腳步被大大耽擱,等他們終於回到京城,已經是三月天了。
顧呈曜和高然的婚禮,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林未病懨懨靠在車廂上,外麵傳來下人的問好聲:“林姑娘,燕王府到了。”
林未在丫鬟的攙扶下,小心翼翼走下馬車,再一次站在這座恢弘華麗的府邸麵前。
燕王府,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