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未晞推辭無果, 帶著厚厚一遝禮單回到自己屋子。
禮冊分為兩份, 一份是燕王送來的聘禮,一份是壽康大長公主準備的陪嫁。或許說應該是三份, 另一份是朝廷冊封林勇的封賞。林勇去世,財產由獨女林未晞繼承,這些本來就是她的, 無論是燕王還是壽康大長公主都沒打算讓她動用這些。
三封禮單冊子疊放在一起,厚度相當可觀。林未晞隨手拿起一本,翻看起來。
她抽到的是壽康公主準備的嫁妝。壽康在冊子裡列的非常詳細,箱籠家具, 四季錦緞,金銀器皿,從顏色到材料再到花紋都清清楚楚記錄著, 甚至連金器有多重都在旁邊標注。顯然壽康公主生怕林未晞日後被人騙了嫁妝, 這才寧繁勿省地給她寫了個明白。
林未晞順著行列, 一列列仔細又緩慢地看下去。她在單子上看到不少熟悉的東西, 其中有母親衛氏的陪嫁, 也有她當年的。
也是, 壽康大長公主從一開始準備時就衝著嫁妝去的, 後來從英國公府強要了回來,公主府誠然狠狠出了口氣,可是除了拉回來睹物傷情,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處。這些家具、箱籠一開始打造時就是為了給女兒和外孫女做紅妝,這兩人相繼去世, 曾經滿含喜慶的東西堆在庫房裡看得人心酸,壽康大長公主垂垂老矣,她又沒有其他後輩,存著還能給誰?不過是百年後便宜宗人府罷了。
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林未晞在不久之後出現了。壽康一見林未晞就生出感應,沒錯,就是這樣的。壽康一下子找到精神支柱,很快把林未晞當做自己的親生孫女疼愛了。
現在林未晞要出嫁,嫁給燕王做正妃,順便去給高然當婆婆,壽康大長公主好幾次在睡夢中笑醒。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壽康公主高興,她非得讓林未晞風光出嫁,嫁資在十年內都讓京城中人望塵莫及。
壽康大長公主擔心林未晞忌諱,畢竟裡麵有前人的嫁妝。壽康身邊的女官特意和林未晞說了,衛氏和高熙的金銀首飾全部融了做新的,箱籠提盒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木頭,木頭用多少年都是不嫌的,上麵的紅漆都要重新刷。剩下瓷器、香爐、花瓶這些,如果不喜歡,也可以換新的。
林未晞當然覺得無所謂,嫁妝又不是棺材,本來就是一代代傳承的,有什麼可忌諱的。何況,林未晞有一句沒有說,她很願意再見到母親的遺物。
壽康大長公主見林未晞沒有芥蒂就放心了。林未晞現在坐在暗香浮動的閨房裡,放下壽康準備的嫁妝單子,拿起了另一本。
這本是林勇的封賞,林未晞已經看了無數遍,早已銘記在心。其實林勇的東西裡能變現的不多,朝廷隻是示意性地給了幾錠現銀,上麵還烙著監造司的字樣,壓根沒法花,剩下那些代表侯爵的禮器,林未晞也不敢拿出去熔。至於聖旨和金書鐵券,這除了供著顯擺沒有其他用處了。
說到底,忠勇侯府的遺產裡,真正重要的都是地契。都說裂土分候,土地和田莊,這才是一個家族的根基。當然了林未晞沒有家族,燕王又不知道怎麼著,把她的一部分土地換到京城周邊,剩下的兌換成良田富土,隻有不到一半的土地還留在老家順德府。
林未晞默默讚歎燕王做得好,進可攻退可守,平時用京城周邊的良田賺錢,萬一出事還能退回祖籍順德,進項和退路都不誤。
林未晞一想到燕王,瞬間又聯想到自己前些天乾的蠢事。她放下單子,臉頰又有些發燒。
林未晞後知後覺地想到,聘禮也送來了,她和燕王的婚事已經板上釘釘了吧。再過幾個月,她就要成為那個一直存在於傳說裡,她從小聽著對方名聲長大之人的妻子了?
林未晞怔了半晌,覺得像踩在雲彩裡,沒有絲毫真實感。她又要給人做妻子了,這一次格外不同,她如果還是不合格該怎麼辦?更要命的是,當初還是她跑去燕王的書房,主動提起的。
她當時大概是腦子裡進了水,一發燒給煮熟了吧。她到底都乾了些什麼!
林未晞在屋裡看嫁妝單子,壽康大長公主也在說這件事。
“林姑娘看的很仔細,看了一會,後麵還發起呆來了。”
壽康大長公主聽了之後笑:“發呆說不定在想她爹的田莊地契呢,其實光憑忠勇侯留下的東西,晞姐兒這一輩子管夠衣食無憂了,我不過是給她添些日常用具。”
女官笑著稱是,心裡卻想到世事的黑暗和傾軋。如果忠勇侯在世當然沒問題,即使林家有一個叔伯兄長都稍微好些,可是林家隻剩林未晞一個女孩,當初要不是燕王去將林未晞接了過來,這些地契未必能到林未晞手裡,即使拿到了,於她也未必是好事。
不過女官隨即想到林未晞的臉,心裡也釋然了。林未晞長成那個樣子,即便沒有萬貫家財,流落在民間其實也蠻凶險的。所有沒有自保之力的美麗都是災難,但是現在有燕王護航,日後林未晞還會成為燕王妃,這就說明林未晞的美貌、身世、遺產都是上天注定,她就該有這一遭造化。
壽康大長公主還是興致衝衝地挑選日子,女官看著壽康精神抖擻也欣慰,她笑道:“公主真是好興致,恐怕公主當年自己下降,也沒有這樣上心過吧。”
女官一說出來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果然壽康大長公主的的神色沉了沉,問:“駙馬還是在衛府住著?”
“公主……”
“沒什麼。”壽康冷笑,“我又不是新嫁娘,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誰會關心他?他恐怕是見到我給晞姐兒準備的東西,心裡吃味,這才回衛府含飴弄孫,跟我示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