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門被打開, 初冬的冷風從縫隙中一下子吹了進來, 林未晞下意識地站起來。顧徽彥剛走了兩步,隔著屏風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停住身,回神不辨喜怒地看向開門的人。
開門的婆子沒反應過來,被顧徽彥的眼神嚇得呆若木雞, 還是宛星警醒,一把奪過簾子,回身把門嚴絲合縫地關上。堵住風後,宛星還沒好氣地瞪了婆子一眼:“我們姑娘身體弱, 吹著了我們姑娘,你擔當的起?”
伺候的婆子這才知道,燕王方才動怒, 竟然是因為新王妃。犯錯的婆子訕訕地低頭, 屋裡其他人也垂著頭, 大氣不敢出。顧徽彥無意和一群下人計較, 見她們知錯了就轉身朝裡走去。燕王離開, 絕大部分人長長出了口氣, 唯有幾個人神色莫名, 眼中晦暗難當。
林未晞看到顧徽彥走近,局促地手都不知該怎麼放了:“燕……燕王殿下,您回來了?裡麵水已經備好了,您要先沐浴嗎?”
顧徽彥看了林未晞一眼,終究沒有為難她, 點了點頭到淨房裡去了。林未晞站在原地愣了一會,腦子裡亂糟糟的,她接下來應該要怎麼做?似乎一個合格的妻子總會給夫婿備好醒酒湯,無論丈夫什麼時候應酬回來,醒酒湯總是現成的。林未晞一拍腦門,完了,她忘了。現在屋裡隻有燕王吩咐的那碗熱湯,她改裝一下端給燕王會不會被認出來啊?
林未晞站在原地胡思亂想,正拿不定主意,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動靜。她一回頭險些崩潰:“您出來了?這麼快?”
顧徽彥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沉沉看著她:“彆亂說話。”
林未晞莫名其妙,什麼東西?她亂說了什麼?
顧徽彥顯然對這個屋子比林未晞熟悉的多,徑直朝次間走去。林未晞糾結了一會,小碎步跟了過去。
“殿下,您要喝解酒湯嗎?”
“你讓人準備了?”
林未晞垂著頭,細細說:“沒。”
顧徽彥無奈地看向林未晞,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笑了:“你啊……行了,抬起頭吧。我本也沒喝多少。”
林未晞試探地瞅了眼顧徽彥,發現顧徽彥臉色平靜,眼底似乎掩飾著什麼,雖然看著莫名焦躁,但是確實沒有喝酒的痕跡。倒也是,顧徽彥那會兒出去是接皇帝和太後的賞。馮公公大駕光臨,除了燕王,還有誰有資格接待?至於後麵喜宴喝酒,自然也是顧徽彥、馮公公、張首輔這幾位頂尖人物來往。這三人個頂個的人精,哪會喝多呢?
這樣說來,顧徽彥莫名煩躁,也是因為這場會麵了。想想也知道,朝廷頂尖的三個人聚到一起,連是不是湊巧都不好說,酒桌上談論的話題,想必不會太輕鬆。
林未晞猜到個大概,眼睛卻一直往顧徽彥對麵的位置掃。她雖然前世時和燕王有些親屬關係,可是現在重生一世,一切兩清,她已經成了燕王的正妻,那象征正妻的地位的一些東西,其實林未晞還挺在意的。
曾經林未晞是燕王下屬的女兒,燕王把她當小孩子便罷了。但是若以後他總是拿她當晚輩,當無聊時逗趣的開心果,這可萬萬不行。林未晞知道自己一個主動求嫁的人在燕王麵前恐怕沒什麼分量,但是就算燕王不樂意,她也要拿到正妻的地位和尊重。這是林未晞從小灌輸的原則,沒得商量。
林未晞又悄悄看了顧徽彥一樣,故作不經意地朝對麵的座位走。她才走了兩步,顧徽彥的目光就掃了過來,她的腳步立馬停住,看著很有些僵硬。
這種無可奈何的心情真是太久沒感受過了,顧徽彥無奈,隻好說:“坐過來吧。”
無論之前說到多麼凶,真麵對顧徽彥時林未晞立刻安分了。林未晞乖巧地坐到顧徽彥對麵,雙手無意識並攏放在膝上,姿態頗像小孩子見到夫子。顧徽彥掃到她的手,笑著問:“你很怕我?”
“您可真是高看我。”林未晞沒忍住脫口而出,“不隻是我,全天下都怕您。”
“我記得正月剛見你時,你敢衝著我甩臉色,還敢躲在樹後麵算計我的行程。現在怎麼想起怕了?”
林未晞大感尷尬:“是我錯了,我不知所謂,得罪了王爺。”說到這裡,她偷偷覷了眼顧徽彥的臉色,欲言又止:“燕王,前段時間……是我不對,您不要計較。”
林未晞說的是哪件事兩人心知肚明,顧徽彥靠在椅背上看著林未晞,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茶盞,就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眼中漂浮著些許笑意:“你都已經成為燕王妃了,才來和我說不要計較?那你若是想計較,還打算做什麼?”
林未晞癟著嘴站起來,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個小姑娘計較。”
現在想起來自己是小姑娘了。
林未晞低著頭,故而沒看到顧徽彥偏頭輕咳了一聲,握拳堵住了唇邊的笑意。林未晞以前訓人的時候眉飛色舞,理直氣壯,連對著趙王妃都敢毫不留情地罵,這樣乖巧委屈的模樣倒少見。顧徽彥煩躁的心情不知不覺就平靜下來,似乎主弱臣強、朝廷紛爭這一刻都離他遠去,他要麵對的,不過是一個彆扭的小姑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