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皇恩(2 / 2)

林未晞此刻終於意識到,那本天書雖然玄微,但也不過是一家之言罷了。那本書更像是站在高然角度上,將一切美化後的私人起居注。朝堂之波譎雲詭,黨爭內鬥之凶險,豈是一本書能概括的。

或許,她也沒必要那樣把書裡的內容當回事。

顧徽彥陪著皇帝到後宮來給太後請安,實際上是滿足皇帝想看一看林未晞的好奇心。那畢竟是皇帝,顧徽彥不好說什麼,等人見到了,顧徽彥見時間差不多,就立刻起身,帶著林未晞離開。

見顧徽彥告辭,皇帝頗有些不舍得站起身,說道:“燕王叔,你難得進宮,怎麼不多坐一會?我還想讓王叔指點我馬術呢。”

“今日主要是陪著家妻來向太後謝恩,如今時候不早,我等不好在內宮久待。若是皇上想練習騎射,不妨明日我再進宮,陪皇上練個儘興。”

皇帝聽了後無奈地歎口氣:“燕王叔說的是。隻是明日朕要去文華閣聽經筵,恐怕沒時間去校場了。”

顧徽彥極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轉而又笑道:“張首輔對陛下儘心儘責,恪守師之職,這是國之幸事。”

林未晞沒有錯過皇帝對燕王自稱“我”,也沒有錯過燕王隻說張首輔對皇帝管教甚嚴是“國之幸事”,卻不發表私人意見。張首輔擔著皇帝老師之名,他也一心想為齊王朝培養出一個仁者明君來,故而對皇帝的管教十分繁瑣嚴苛,甚至連皇帝看什麼書練什麼字,下朝之後做什麼,也管之甚嚴。站在大人的角度上,張首輔這是為了皇帝好,可是站在十二三的少年角度上,恐怕就很討嫌了。

皇帝依依不舍地送燕王出去,他又朝林未晞看了一眼,說道:“王叔新婚燕爾,朕身為晚輩卻沒能到場慶賀,實在是不該。朕沒什麼見麵禮,唯有一雙玉璧送給燕王嬸,望王嬸和王叔百年好合,琴瑟和鳴。”

林未晞冷不防被點名,她還從沒和皇帝說過話,如此一來險些站不住:“萬歲,臣婦何德何能……”

皇帝對著林未晞和氣地笑了笑,少年皮膚白皙,這樣一笑俊秀又乾淨:“王嬸不必如此,朕素來敬重燕王叔,這是朕給你們二位的新婚賀禮,嬸嬸收下就是。”

林未晞看向顧徽彥,顧徽彥輕輕點頭,林未晞於是說:“謝陛下,陛下萬歲。”

林未晞和顧徽彥站在前麵與皇帝寒暄,高然和顧呈曜隻能恭立在後麵看著。高然一句話都不能說,她看著這兩人並肩而立的背影,心裡不知為何就想到,顧呈曜隻是世子,彆人說起他,總會稱他為燕王的兒子。高然曾經以這個身份而深深自傲,可是現在,她卻有些滋味難辨。

就因為是燕王之子,所以高然隻能站在身後,看著林未晞接受出麵寒暄,和各種大人物談笑風生。這並不是因為林未晞有多麼靈巧,或者高然有多麼笨拙,林未晞能這樣,不過因為她是燕王妃,燕王新娶的妻子罷了。

高然站在一臂之隔的地方,看著林未晞笑著謝恩,然後讓人收起帝王親賜的玉器。她和顧呈曜站在這裡,明明距離不過咫尺,卻仿佛隔了不可逾越的深溝。

這道溝,是權勢,是地位,是輩分,也是燕王赫赫的戰功,皇帝都不得不依仗的十萬兵權。高然頭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她這個世子妃所承擔的榮耀,並不是因為顧呈曜,而是因為燕王。

從宮裡出來,林未晞和高然各自上了馬車,一路上俱都靜默。林未晞在思索天書,而高然盯著衣袖上世子妃品級的紋飾,微微出神。

高然因為這件事,直到晚上吃飯時還有些心不在焉。今日晚上王府在一處吃飯,高然一直站在林未晞身後候著,丫鬟奉了新茶上來,高然挽起袖子,給林未晞倒茶。

林未晞親眼看著曾經的好妹妹給她端茶送水,她默默欣賞了半響,等高然把茶捧到她跟前時,林未晞說:“我還不渴,不想喝茶。先放著吧。”

高然手指緊了緊,凝芙等丫鬟也露出不忿之色。林未晞當然看出來了,她笑容不變,漫不經心地說:“世子妃手剛剛好,從前手好好的時候端茶都端不穩,現在手受傷,恐怕更使不上力了。先放著吧,這茶新燒好,我可不比世子妃,經不起燙。”

林未晞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挑事,顧呈曜剛進門就聽到這一句,他眉梢抽了抽,下意識地朝身前的顧徽彥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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