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從今日起就不用再去府衙了?明日也不必早起上朝?”
“對。”
“真的嗎?”林未晞很是懷疑,顧徽彥平日裡十分忙,便是林未晞,也隻能在天黑後見到他,然而第二日她還沒醒,顧徽彥就又出去了。突然得知從今日到明年十五顧徽彥都能留在王府,林未晞很是懷疑,總疑心下一刻燕王就會被人叫走。
顧徽彥失笑,說:“當然是真的。這幾日我忙於外麵的事,疏於家事,這幾日就能好好陪你了。”
林未晞雖然沒有應承,但是眼睛中已經漾出笑意。昨夜才剛剛下了雪,雖然小道上已經掃開,但是林地裡的積雪還是厚厚一層。一陣風吹過,一粒雪正好落在林未晞額頭上,林未晞伸手拈了拈,仰頭看向白茫茫的天空:“下雪了。”
顧徽彥跟著往外看了一眼,伸手給林未晞緊了緊脖頸處的鬥篷:“外麵風大,小心受寒。”
林未晞很是不服氣地瞪了顧徽彥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連這種事情都不會做?你不要總是把我當小孩。”
顧徽彥笑著給她將係帶係緊,說道:“好。”
林未晞朝外看去,舉目俱是晶瑩的雪光,正好這處下了台階,可以直通外麵的雪地,林未晞乾脆扔下丫鬟和顧徽彥,自己跑向一塵不染的雪地,直在積雪上踩了許多腳印,才笑著回身看向顧徽彥:“王爺,你看,下雪了!”
顧徽彥站著木色深深的回廊上,含笑看著林未晞的動作。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都多大人了,還這樣孩子氣地去踩雪。突然顧徽彥眼神動了動,他正要說什麼,可惜已經遲了。許是因為不堪重負,也許是因為被林未晞的聲音驚動,一枝被壓彎的鬆枝抖了抖,忽然彈了回去,將一樹鬆軟的白雪都抖到下麵,正好砸到林未晞頭上。
林未晞冷不防頭頂掉下一堆積雪來,她嫌麻煩就沒有戴兜帽,現在新鮮的積雪正巧掉入她的脖子中。雪落入脖子後麵特彆冷,林未晞“啊”了一聲,趕緊去抖頭頂身上的雪。
回廊裡的下人不敢笑,可是顧徽彥卻忍俊不禁,輕輕笑了出來。他走向林未晞,一邊輕笑,一邊替她拂去頭頂的雪花:“還說你自己不是小孩子,現在呢?”
林未晞被刺激地渾身一個激靈,她趕緊抖掉後衣領處的散雪,聽到顧徽彥的話,真是又生氣又委屈:“我哪兒知道怎麼會這樣巧,正好落下一堆雪,還正好掉在了我頭上呢。”
顧徽彥再也忍不住大笑,他難得這樣開懷,眼睛中都是毫不掩飾的笑意。他微低了頭,細致地將林未晞烏發中的碎雪拈出去。
宛星宛月都很有眼力勁,她們上前給林未晞遞了新的手爐,然後就又退回去,連其他婢女也攔住,不讓她們去打擾王爺和王妃。顧徽彥微垂了眸給林未晞拍身上的雪,從側麵還能看到他臉上的笑意。而林未晞擁著手爐,臉頰紅紅的,看著不太高興的樣子。
林未晞脖子上圍了圈蓬鬆的白毛,襯得她皮膚晶瑩,五官絕豔,站在無暇白雪和猶滴著水的黑色樹枝中時,越發驚豔剔透,簡直像誤落人間的神女。而顧徽彥側臉英挺俊美,雖然帶著笑,但是給女子拍雪的動作尤為細致柔和。這樣一幅圖畫映入眼中,任誰看都得讚一句神仙眷侶。
顧呈曜站在另一處回廊的拐角,走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他第一次見林未晞這樣鮮活的神情,也第一次見父親如此溫柔的眼神,兩人看起來是如此般配,他的腳步不由停下,一時間都不知道他是該混若無事地走出去,還是該假裝沒看到而退回去。
顧呈曜沒有猶豫多久,對麵的宛月眼尖,已經看到他了:“世子?”
林未晞和顧徽彥都抬頭,朝這個方向看來。顧呈曜沒有辦法,隻能上前兩步,徹底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父親,母親。”
顧徽彥見是顧呈曜,隻是淡漠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低頭整理林未晞衣領上的雪。而林未晞臉上的笑很快就收起來了,她神情矜貴疏離,對著顧呈曜點頭示意:“世子。”
仿佛隻是瞬息之間,林未晞就由活色生香的美人恢複成高高在上、端莊冷淡的繼母,顧呈曜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受,也不知為什麼,他的眼睛精確地捕捉到許多細節,比如父親一隻手在挑林未晞頭上的雪,另一隻手依然落在林未晞腰側。兩人的距離極近,而林未晞對這個程度的觸碰十分坦然,沒有絲毫不適。
顧呈曜眼睛不著痕跡地轉了一圈,林未晞本來正十分官方地和顧呈曜問好,突然感覺頭頂一痛。她捂住頭發,吃痛地抬頭控訴:“王爺,你剛才揪到我頭發了!”
“是嗎?我沒有注意。”顧徽彥平靜自若地收回手,仿佛真的是一時手誤。他看著林未晞因為痛而變得水汪汪的眼睛,破天荒地覺得有些對不住,他揉了揉林未晞方才被拽到的地方,低聲問:“很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