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醫院可遠沒有後世來的擁擠,一般人生病根本就不會來醫院,而是硬熬熬過去,或者照著老一輩傳下來的一些偏方,隨便喝點藥湯。
這一點可能和現在醫院裡設備落後,藥物緊缺,以及一些能力頗高的老大夫都被趕去鄉下農場批/鬥有關。
不過這和江流沒多大關係,他腦袋上那道口子就是傷口嚇人了些,實際上並沒有傷到內裡,隻要傷口不感染,就不會有大問題,隻是當時他被送來時滿腦袋的鮮血太過唬人,加上負責他的大夫是一個剛畢業的愣頭青,當時就被嚇著了,在判斷上主觀的認為江流嚇得不輕,叮囑家屬將江流留在醫院,住院觀察一段日子。
算算日子,他們也已經在醫院呆了三天了,白天的時候護士過來通知徐秀秀辦理出院的手續,收拾收拾東西,他們就能回去了。
“我去找醫生問點事,你跟著護士同誌去辦手續。”
從早上起床後,江流的表現就有些奇怪,徐秀秀看著那個眼神閃躲支支吾吾不肯說明白找大夫到底為了什麼事的丈夫,心裡頭有些疑惑。
對方似乎想要避開她。
“好的。”
不過徐秀秀還是沒有多問,隻是點了點頭,然後溫順地跟著護士小姐去了醫院的會計室,關於江流這次住院拖欠的藥費,以及之後扣除的方式,還得做一個詳細的溝通。
住院三天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三塊七毛錢,其中隊上支了六十塊錢,這是不用還的,剩下的六十三塊七毛錢對於普通農家人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江流和徐秀秀領的都是隊上男女的最高工分,江流一天是12工分,徐秀秀則是8工分,但是現在江流受過傷,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恐怕沒有辦法從事重勞力的工作,夫妻倆的收入會有不小的波折,最後溝通的結果,醫院每個月從夫妻倆所在的大隊扣除兩百工分,直到扣除完足夠抵掉六十三塊七毛錢的工分為止。
這樣一來,剩下的工分足夠夫妻倆的基本生活,算是極為人性化的處理結果了。
等徐秀秀辦完手續回來的時候,江流也早已經從醫生那兒回來了,隻是他的臉色相較於白天離開的時候,更加難看了。
就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等會兒隊長叔就該來接咱們了。”
徐秀秀整理著夫妻倆為數不多的東西,糾結了一小會兒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流子,你剛剛和醫生聊了啥,怎麼跟失了魂一樣?”
難道是他腦袋上這個傷有啥問題,之後會有後遺症?
“沒、沒什麼。”
江流慌亂地躲開徐秀秀的目光,半響後,乾澀地回答道。
“我們是夫妻,有啥大事你可千萬不能瞞著我。”
他不想說,徐秀秀也沒法逼她,隻能抿著嘴低頭整理床鋪,將這個疑惑藏到了心底。
“回來了,流子回來了。”
這些天裡,大隊上的很多人都擔心著江流的情況,除了愚孝這一點,江流為人勤懇老實,且樂於助人,在隊上的名聲很好,也有很多朋友,因此今天知道他回來,很多人都放下了地裡的活,抽空來江家探望他。
一下子,江家的小院都被擠滿了。
“流子,醫生咋說的,你沒啥事吧。”大夥兒關切地問道。
“沒啥事。”
江流的表情有些沉默,勉強扯了扯嘴角,他這樣子,可不像是他說那般沒事。
看到這樣的丈夫,徐秀秀心裡怪異的感覺就更加洶湧了。
“你流了那麼多血,這些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你們家也不缺那點工分,之前看病都花了那麼多錢了,總不能讓那些錢白費吧。”
之前江流可流了不少血,即便在醫院休養了幾天,臉色還是煞煞白的,看上去就是缺血的模樣,要是不好好休息,老了才遭罪呢。
“呸,誰家不缺那點工分啊,合著你們一個個站著說話不腰疼呢。”
苗彩鳳是第一個出來懟人的,她已經聽說了,兒子看病欠了醫院不少錢,以後每個月他們夫妻倆掙得工分得被醫院扣去一小半,剩下的那些除了填飽他們夫妻倆的肚子,剩不了多少接濟家裡了。
在這個情況下,一些喪天良的居然還敢慫恿她兒子休息,難不成是想他們兩個老的幫他背債不成。
“我們家流子的身體好著呢,要是沒好全,醫生能放他回來,休息?休息個屁啊,下午就能上工了。”
苗彩鳳雙手叉腰,然後看著江流稍微降低了一下火氣,以一種無奈的模樣對著這個向來孝順的兒子說道:“老大啊,不是媽心狠,而是家裡實在困難啊,你作為大哥,總是要委屈一些,承擔家裡的家計,媽也是疼你的,但凡家裡的條件好一點,媽都不會這麼做啊。”
說著,老太太就要上前摸摸這個早已成年多年的兒子的腦袋,她心裡頭知道,這個兒子最吃的就是這一套。
“媽,我想休息一段時間,醫生說了,我得好好休養休養,要是可以的話,一天吃一個雞蛋,把身體補起來。”
可這一次江流沒有如老太太的願,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用低沉地聲音說道。
“啥!休息?還一天一個雞蛋?老大,你是撞傻了不成?”
苗彩鳳聽了江流的話,原本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臉不敢置信,就自家這個老實憨厚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居然敢和她提這種離譜的要求。
“家裡的雞蛋都是秀秀喂的,平日裡媽不是每天都要給二弟和建軍建黨蒸雞蛋羹嗎,現在特殊情況,把他們的雞蛋停一停,等我身體好了,我就不吃雞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