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老太太看的太緊了, 到午飯的點兒, 江流愣是沒有找到機會安靜接受原身的完整記憶, 隻是囫圇吞棗地了解了一下他大致的生活經曆, 一些細節的問題以及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具體任務,還得等下午午睡的空檔,慢慢吸收。
午飯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江流也見到了原身的其他親人。
江向黨, 江建軍的弟弟, 潘秀蘿的小兒子。
潘秀蘿一共生了五個孩子,其中四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兒, 因為戰亂和饑荒, 五個孩子隻活下來兩個, 現在的大兒子江建軍其實是二兒子,小兒子則排行第五。
或許是因為生得多,活下來少,因此對於兩個兒子潘秀蘿都格外疼愛。
江向黨比哥哥江建軍小了五歲,因為親媽和哥哥都很強硬的緣故,他的膽子小了很多,唯唯諾諾的沒什麼主見,現在都二十九歲的人了,遇到事情還是喜歡找親媽和哥哥求教。
跟在江向黨之後進來的是他的媳婦盧小花以及他們的三個女兒。
或許是江家男人的基因有問題,兩兄弟在求子這件事上顯得格外艱難,江向黨和媳婦盧小花結婚到現在一連生了三個女兒, 也沒有求到兒子。
相比較大哥的內斂,江向黨兩口子在求子這件事上顯得更加急迫。
江家二房的三個閨女,分彆取名為江招娣,江來娣和江望娣。
江望娣出生的時候已經是82年,計劃生育都已被寫入了基本國策,盧小花東躲西藏的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結果卻是女兒,要不是潘秀蘿想著這也是江家的血脈,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這倆糊塗夫妻還想把這孩子給扔了。
因為生了江望娣,江家二房養的雞鴨統統被計生局的人拿走充了罰款,不僅如此,當初分家時江家二房得到的一些祖上傳下來的銀器古董也被搶走,現在全家一貧如洗,時常需要江建軍這個大哥救濟。
潘秀蘿深知救急不救窮,也知道兒子成家立業後就是兩個家庭,雖然大兒子富,小兒子窮,卻也不敢時常讓大兒子補貼小兒子,隻是偶爾家裡做好吃的時候,讓小兒子一家打打牙祭。
因為老太太拎得清,大兒媳婦姚蕙蘭對於自家偶爾幫襯小叔子一家的事也沒啥大意見。一家子就這樣和樂融融的,平日裡基本沒有紅臉的時候。
這一點,也是老太太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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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小花怯怯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又手肘頂了頂一旁的丈夫,然後低頭去廚房幫忙,江招娣幾姐妹同樣怯怯地跟著媽媽離開。
在吃飯的規矩上,江家還是襲承了早年的習慣。
長輩和男人先上桌,家裡的媳婦孫女需要在廚房幫忙,等到所有的菜都上齊了,才能夠上桌吃飯,因此這會兒除了江建軍和江向黨能夠坐下喝小酒外,也就潘秀蘿這個長輩以及江流這個男孫能夠上桌先吃起來。
“怎麼板著一張臉?你哥回來了,應該高興才是。”
潘秀蘿自然注意到了兒子那張愁眉苦臉,以及小兒媳婦離開時候的那個小動作。
她心裡思忖,難道是小兒子一家缺錢,想要找大兒子借?
任何時候談到錢就容易傷感情,潘秀蘿那兒還有點大兒子孝敬她的零花錢,本來這些錢她肯定是要給大孫子攢著的,不過小兒子要是實在急需錢,她也能先借給小兒子緩緩。
“媽,我......”
江向黨夾起一片五花肉,看到他媽嚴肅地表情,頓時筷子也夾不住肉了,放下筷子,將手放在膝蓋上,低著頭唯唯諾諾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弟啊,這裡也沒外人,有什麼事你就說。”
江建軍看弟弟這副模樣,就知道這是遇上事了,要不然他也不會這般難以啟齒。
“媽,大哥,小花、小花又懷上了。”
江向黨看親媽大哥還有一旁的侄子都盯著他瞧,終於還是狠狠心說了出來。
“什麼!”
潘秀蘿和江建軍都震驚了,要知道當初小侄女江望娣超生,計生局的人可是直接把盧小花抓到醫院直接上了環,在這種情況下,盧小花怎麼可能會懷上呢。
“媽,大哥,我心裡苦啊。”
江向黨端起桌子上的酒瓶,直接對嘴吹了一口,然後用袖子擦嘴,恨恨地說道。
早些年小侄子沒有出生的時候,大哥家三閨女,他家一閨女,當時村裡那些碎嘴的婆子背後說他們江家人做了損陰德的事,倆兄弟都沒有兒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還有那些和江家有過節的人,一天到晚嘲笑他們江家遲早斷子絕孫,拿他們生的四朵金花笑他們一輩子都是當嶽父的命。
好在很快的,江流出生了,因為這個男丁的到來,村裡那些難聽的話才漸漸消失。
正是因為這樣,全家人才會如此寵溺江流這個孩子。
其實在那個時候,江向黨的壓力是沒那麼大的,因為他還年輕,那時候也隻和媳婦生了一個閨女,還有一個在媳婦的肚子裡。
直到現在,接連生了三個女兒,江向黨才開始恐慌,怕哥哥的命運在自己身上上演。
而且現在村裡碎嘴的男人婆子背地裡說的話又變了個樣,一個個笑話他江向黨掙錢不如他大哥江建軍厲害,連子女運也比不了他大哥,將來注定是讓隔房的侄子摔盆的命。
兄弟倆,感情再好也免不得比高低,江向黨知道自己確實不如大哥聰明能耐,可連兒女運這個事關男人能力的事都比不上大哥,江向黨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再說了,侄子再親也沒有自己的兒子親,江向黨也不願意自己辛辛苦苦一輩子,到頭來為侄子做嫁衣,雖然他也清楚,就他那點家底,侄子未必會看在眼裡。
“當初小花是上了環,隻是我倆後來找了個私人診所的醫生,把那環兒給取了。”
江向黨低著頭,甕聲甕氣地說道。
“小二啊小二,你讓媽說你什麼好呢。”
對於小兒媳婦懷孕這件事,老太太沒有喜,隻有怒,她氣極反笑,伸手點著小兒子的腦袋:“平日裡你膽子倒小,遇到事隻會躲我和你哥背後,現在你這膽兒到大了,我問你,將來這孩子出生了,你拿什麼養,你是準備讓計生局的人把你的房子都給扒皮了嗎?還有萬一還是個閨女呢,你都三個閨女了,三個都沒養好,再來一個,你是打算全家都喝西北風去啊!”
老太太這話雖然難聽,可也是掏心掏肺的大實話。
要知道當初老大家的孫子還沒出生的時候,老太太就想過讓三丫頭招贅女婿上門,所以在老太太看來,有孫子固然是大喜事,可沒孫子,日子還是得好好過下去的。
而小兒子這種為了生個兒子啥都不管不顧的行為,是老太太看不上的。
他們這種做法,純粹就是一時上火,沒過腦的產物。
這孩子要是生了,後續的問題還多著呢。
“媽,這次一定是兒子,絕對是兒子。”
前麵那些話江向黨還能忍,可他媽說第四個還有可能是閨女,江向黨就忍不住了,“我哥也是連生了三個閨女後才生的寶兒,我也已經生了三個閨女了,小花肚子裡絕對是個兒子。”
要不是抱著這樣的念頭,江向黨敢去黑診所取掉媳婦身體裡那個環兒嗎?
“再說了,小花這一胎和前頭幾胎都不一樣,從懷上的時候她就想吃酸的,都說酸兒辣女,這一次一定是兒子。”
往日江向黨是極怯弱的,現在他敢當著老太太的麵說那麼多話,還敢反駁老太太的意見,可見他的態度有多堅定了。
估計全家人反對他們夫婦生,他們也會跑到彆的地方去,偷偷摸摸把那個孩子生下來。
江流翻找了一下原身的記憶,果然那個孩子出生了,隻是確實如老太太所說的那般,是個女兒。
至此江向黨是對生兒子這件事絕望了,家裡唯一的財產也因為超生的事被計生局的人推倒了,全家人被迫住到了江家的老宅,那套當初分給江建軍,之後江建軍發財另建樓房後空出來的老屋子裡。
而且這次計生局的人更狠,直接把夫妻倆都抓去做了結紮,男性結紮可就不是一般黑診所能夠恢複得了的了。
這下子本就艱難的江向黨家日子更難過了,夫妻倆把這一切都怪到了小閨女身上,對這個剛出生的小丫頭不管不問的,還是老太太看不過眼,接到身邊來養著,還給那小丫頭買了頭產奶的羊,順順利利將那孩子養大。
不過因為是超生的緣故,這小丫頭直到八歲開學才上戶口,為此還交了八千多塊錢的罰款,這在95年也不是什麼小數目。
或許是因為由大伯出錢養大,那丫頭懂事起就管大伯大伯母叫爸媽,反而管自己的親爸親媽叫小叔小嬸,在江流的記憶裡,那孩子就是原身的跟屁蟲,直接被老太太養成了江萊楠第二,滿心滿眼就是原身這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