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朝陽的聲調頗為清冷, 即便是私下相處的時候, 對自己夫婿的稱呼還是這般生疏。邊上伺候的嬤嬤丫鬟聽著心裡焦急, 恨不得現場指導公主, 教她做一個討夫君歡喜的妻子。
“歇息吧。”
江流手裡拿著一本兵書, 看到朝陽從屋外頭回來, 將書本放到一旁,示意丫鬟替自己更衣。
尋常夫妻, 為了表示親近,妻子都會主動替丈夫更衣, 但是公主尊貴, 一腳出八腳邁, 身邊並不乏替她做事的人, 加上天地君親師,公主是君, 駙馬還要尊著供著,萬萬沒有公主幫他更衣的道理。
即便現在今時不同往日了,之前的習慣也沒有改過來,加上夫妻倆漸行漸遠, 更不會有尋常夫妻那般親密的舉動。
公主房間的床很大,上麵整齊鋪設著兩床被子, 被子與被子之間有一個半拳頭的距離, 在江流更衣的時候,朝陽已經睡下,她的睡姿規矩, 守著自己那處位子,明明就是那麼點距離,卻被她隔出楚河漢界的感覺。
要說朝陽為什麼對江流如此避之不及,那還得說到夫妻之間不太和諧的床/事。
古代人身高普遍較矮,男性的平均身高在165厘米左右,但是原身的體格格外魁梧,比尋常男性還要高上二三十公分,有因為常年習武的緣故,很有一身蠻力。
不同於一些外強中乾的男人,原身的小兄弟和他的體格一樣給力,按理這也是一件好事,可偏偏原身十四歲起就守在邊關,同在軍營的父兄長輩心思沒有女人細膩,也沒想過給他找一個啟蒙性/事的通房丫鬟,以至於在和朝陽公主成婚前,他還是童子雞一個。
倒是在婚禮前夜,原身得到了幾本春/宮/圖,可紙上教學總歸不夠透徹,原主似懂非懂,麵對的又是自己喜歡的姑娘,激動之下隻知道橫衝直撞,憑著本能行動。
他的尺寸本來就不是普通女子能夠承受的,加上他用不完的體力,人形打樁機很快就讓朝陽在新婚之夜吃儘苦頭,從此對夫妻之間最親密的床事產生了心理陰影。
可原身並不知道妻子對於床事的恐懼,因為朝陽太能忍了,她打小如同男兒一樣舞槍弄劍,練習武藝,體格比一般女子更為柔韌強健,而且光看朝陽能夠在外敵入侵之際女扮男裝上戰場就知道,她和一般女子不同,痛苦委屈隻會隱忍不發,哭泣示弱在她看來更是弱者的表現。
就這樣,朝陽在夫妻行房時忍下了原身莽撞舉動帶來的痛苦,而原身又不是一個善於觀察的人,非但沒有察覺到新婚之夜妻子的不適,反而心滿意足地抱著妻子入睡,直到後來朝陽表現出了對房事的抗拒,原身也沒想過是自己的問題,隻當朝陽並不喜歡他,之所以嫁給他,純粹隻是因為聖意不可違的緣故。
原身是喜歡這個妻子的,至於外界流傳他愛慕蕭太後的消息純粹是無稽之談,她們倆人一個是和自己在戰場上同生共死,曾經當作好兄弟一般看待的女人,一個是從小訂婚,卻沒有見過幾次,之後又悔婚的未婚妻,原身理所當然對前者更有感情。
在江流看來,原身和妻子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純粹是因為床事不和諧以及溝通不順暢的緣故,許多婚姻走向破滅往往也是因為這兩個原因。
這段婚姻裡,原身有錯,朝陽公主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奴婢告退。”
朝陽公主的大丫鬟吉祥吹熄了房間內的燭火,然後躬身退下,房間內隻剩下江流和朝陽兩人。
在丫鬟離開後,房間內一下子恢複寂靜,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朝陽的身體顯然有些僵直,她的呼吸極為緩慢,在意識到身邊的人隻是單純睡覺,並沒有其他意圖的時候才恢複正常的呼吸頻率。
她是仰慕他的,從小朝陽就知道自己喜歡的是比她更強的男人,在她的幻想中,她的夫婿應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而江流處處都符合她對另一半的要求。
恍惚間,朝陽想到了當初剛聽聞父皇將她指婚給江流時的心情,甜蜜、忐忑、雀躍……
那時候的她和普通少女沒有任何分彆。
隻是夢總會醒的,夫婿在房事上的粗暴,越來越多傳入她耳朵裡有關丈夫和皇嫂的流言蜚語,朝陽的心也就漸漸涼透了。
好在江流對她雖然沒有情愫,卻也十分尊重,成婚後允許她擁有自己的演武場,還給了她阿蕪這麼可愛的女兒,朝陽已經知足了。
“當初我們不是這樣的,阿昭。”
一聲低沉的男聲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朝陽是楊昭昭的封號,在皇室,封號往往比名字更重要,除了父皇和母妃會在私底下喊她昭昭外,尋常人都會以朝陽這個封號稱呼她。
後來父皇和母後相繼過世,楊昭昭也漸漸忘了原來自己還有這個名字。
此時江流一聲阿昭,將她的思緒丟回二十年前,那時候她還是化名為楊昭的小兵,在西北戰場上的那段時間,似乎是她最恣意的時光吧。
朝陽不知道江流為何突然提及曾經的往事,一句話攪亂了一池春水。
她想問問江流,隻是對方在說完這句話後就沉默了,朝陽隻能聽著江流平緩的呼吸聲,久久不能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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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陽醒來的時候,身側的位置冰涼,江流早已上朝。
“將軍心裡也是有公主的,特地吩咐老奴不要吵醒公主。”
桂嬤嬤和丫鬟伺候朝陽洗漱,今天桂嬤嬤的心情頗好,眼角洋溢著笑意,在她看來,將軍難得的體貼以及他昨晚上陪伴公主用膳的行為都是夫妻關係緩和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