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再喝些酒,把心裡的鬱結散一散。”她柔柔地笑,示意裴妙晴給裴歸添酒,又上去給他順氣,“咱們裴府的人,打老太爺起,就都是剛正不阿的脾性,很容易得罪人,之淩也是想著要幫家裡走動走動,結交些權貴,沒有壞心的。而且大姑娘嫁到恭王府後,那些權貴之人,說不定也有能幫上忙的時候,說來說去,都是為家裡好,您就彆氣他了。”
裴歸沉聲道:“可終究讀書才是正途,你看之冽……”
話沒說完,李姨娘慌忙截了話頭,道:“老爺,之冽才什麼年紀,真論起讀書的數量,哪裡有他哥哥多呀,您就彆誇他了,回頭他還當自己真這麼厲害,就不肯用功了。之冽,你說是不是?”
裴之冽雖然心疼母親在白姨娘麵前不得不做小伏低,但也在書中學得了許多道理,深知謙虛的人方能走得遠,順著話道:“是,阿爹,世事裡都有學問,我以後還真要向大哥哥學習好多東西,今天是長姐的席,我們高高興興的才好。”然後他直接端起酒杯,看向嵐意,“長姐,我敬你,我希望你和姐夫家宅安寧,早生貴子!”
嵐意掩唇一笑,也舉起麵前的酒杯,“那可說好了,以後找機會來瞧我,我等你進士及第的那天。”
氣氛總算緩和下來,白姨娘很滿意李姨娘母子的識趣,張羅著讓大夥多吃些,而裴之冽人小,喝了幾杯果子酒後,就有些暈乎乎的,湊過來小聲囑咐嵐意,講說等他長大,長大後,他考了功名做了官兒,就能好好保護長姐了,現在就希望長姐能護好自己不吃虧。
嵐意心裡溫暖,誠心誠意地說:“二弟弟,你和你姨娘待我很好,我全放在心裡,你一定要爭氣,咱們裴府,總得有人撐得起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我會用心過好日子的。”
裴之冽整十歲,雖然人前已經被教導得很穩重,但這會兒是私底下,又正暈著,多少有些孩子氣,他伸出一隻手,悄麼麼地說:“那長姐,我們拉鉤,你等著我拜相封侯,我等著你給我生個小外甥,和姐夫白頭到老。”
嵐意動容,眼底有些淚意,也伸出手去,“好,咱們拉鉤。”
李姨娘母子給她的照顧和貼心,是父親遠及不上的,到了這個即將出嫁的時候,人帶著對未來的惶然和期許,果然就心神不大安穩,極容易掉眼淚,而李姨娘眼睛沒離開過自個兒的兒子,很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等姐弟倆說完,她過來笑著撫了撫嵐意的背,嗔道:“你姐姐大喜事,偏你這孩子,來招她哭。”
嵐意笑盈盈,“姨娘,之冽心疼我,我打心眼兒裡暖和呢。”
李姨娘道:“好在你沒遠嫁,皇子府也不比宮裡規矩大,以後說不定常常能見著,咱們大姑娘命好,嫁人是小事,可不要怕什麼。”
三人說了會兒話,嵐意心境已經平穩,忽然拍了拍手,喚道:“把之前泡好的茶上上來。”
然後她轉過臉去,對裴歸和白姨娘道:“知道今兒會飲酒,女兒早早備下了茶水,現在喝一些,解了酒對身體好些。”
白姨娘誇道:“瞧瞧大姑娘,初定後真是長大了不少,眼下都會心疼人了。”
嵐意看著丫鬟把那茶奉到白姨娘麵前,語氣微冷,目光深了幾分,言道:“姨娘嘗一嘗,這是母親從前愛喝的茶,裡頭放了曬乾的花朵,你瞧瞧能嘗出來是什麼嗎?”
白姨娘的手就那麼輕輕抖了抖,本來動作細微不可見,但茶盞實在太滿,差點就傾灑出一些。
按說她經曆了那麼多事,本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可嵐意這話提得太突然,一時沒有防備才沒掩飾住,當然她很快就平和且自然地淺酌一口,然後一臉茫然地道:“好像是有夫人屋裡的味道,可要說是什麼花,我就有些嘗不出了。”
嵐意也沒有追問,而是看向裴歸,“那阿爹嘗得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