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麵上沒表情,一副“你再多說幾句,就拖下去繼續打”的模樣,萬嬤嬤不敢再造次,蔫著道:“奴婢叩謝王妃恩德。”
嵐意這才憂心道:“嬤嬤年紀大了,可受不起這樣一頓打,這幾日就好好休息吧,我著人請來大夫,給你好好地看一看,等調養好了,再來我麵前做事不遲。”
萬嬤嬤不願走,但又由不得她不走,誰知道過上幾天,這王府裡還有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嵐意擺明了要將她架空,卻無力反抗。
該處理的事處理完,正屋一時消停,那些婆子們終於能夠退出去喘一口氣,而凝芙指揮著下人把院子裡拾掇好,服侍著嵐意回了屋。
茶香嫋嫋泛出來,在屋中飄蕩,聞之叫人精神舒緩了許多,凝芙將美人榻鋪好,讓嵐意躺上去稍事休息,又拿來靠枕和薄被,擺放好後小聲說:“這些人擺明了全都不乾淨,以後慢慢把她們都換掉才好。”
“都換掉,另換了人來,照樣不知根不知底,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嵐意低語,“現在這些人無路可去,瑛貴妃那邊,也巴結不上了,縱然有些私心,近期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往死裡貪,這就夠了。”
凝芙是真正耿直的人,跟在夫人和大小姐身邊這麼久,什麼好處也沒撈過,拿著那一點月錢,竟也覺得很夠花,所以他人的小貪心,到她這裡,沒一點兒同感,反要替主家不值,“可是那些銀子,有皇後娘娘儘心貼補的,也有殿下一點點攢下的家業,還有您帶過來的嫁妝,被他們這麼白拿,我要心疼死了。”
嵐意笑著說:“你心疼個什麼勁兒,這錢也沒從你手裡流出去,你放心,跟著我,不會虧了你。”
凝芙道:“我才不計較自個兒能拿多少銀子呢,我隻計較我們姑娘的家好不好。”
嵐意忙了一早上,這會兒犯了困,眼皮子往下稍稍耷拉,口中猶道:“就是朝廷裡那些大臣,幫著聖上看家,也要想方設法撈點兒呢,咱們府裡那點細碎銀子,和這個比,又算得了什麼。”
凝芙急道:“可聖上有整個天下,您隻有這恭王府呀,這麼算下來,虧還是您虧。”
難得凝芙說一句話,嵐意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好在本來就想睡了,“嗯”了兩聲,迷迷瞪瞪地說了兩句話,就陷入沉沉夢鄉。
茶香幽幽,春日陽光正好,溫暖的氣息在屋裡縈繞,遲遲不散,嵐意麵目舒展開來,這一覺似乎特彆香,嘴角都微微上揚,青絲繚亂,搭在肩上臉上,彆有一種嫵媚姿態。
衛長玦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他人雖然一直在書房,卻打發了小彥子一趟趟地到這邊來看,小彥子一時說王妃隻是翻看賬本,一時說外麵的人等急了,他都隻是默默聽著,直到探聽來王妃砸了碗罵人的事,衛長玦才露出微笑。
這樣痛快的事,果然是她會做的。
凝芙在一旁打瞌睡,人來的聲音驚著了她,驟然醒來,看見是衛長玦,忙要喊醒嵐意。衛長玦卻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凝芙不曉得這夫妻間的情趣,卻曉得自己絕不能當那膈應在主君主母中間的小蹄子,忙行了禮就往後退,退時還不忘把門帶上了。
衛長玦緩步走到嵐意身邊,她睡得正好,安然的麵龐讓衛長玦心裡也安穩,他頭一次覺得恭王府是自己的家,這裡頭有一位小妻子,等著他遮風避雨,等著他回來。
衛長玦坐在榻邊,把嵐意的頭發一點點捋好,又撫了撫她的臉頰,嵐意翻了個身,並沒醒過來,隻是蹭了蹭他的手,大約是覺得清涼柔軟,開心地膩在上頭,又呼呼睡去。
衛長玦哭笑不得,這隻手怕是動不了了,忙了大半日,這會兒見到這樣場景,也覺得疲倦上來,不如也歪一歪休息一陣子,這美人榻雖然比床窄小了些,抱著妻子,也不算不舒服。
嵐意很有趣兒,旁邊多了個人,迷迷瞪瞪之間,看到了是衛長玦的衣衫,眼睛都懶得全睜開,反而往旁邊蹭了蹭,給他騰出來一些空位。
當然不論怎麼蹭,那腦袋,還是枕在他手上。
衛長玦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低聲道:“在恭王府裡,你倒是比我還放心。”
嵐意沒空應承他,隻用均勻平緩的呼吸來回答。夫妻倆就這樣擠在美人榻上,暖暖和和地睡了個午覺。
等嵐意睜開眼來,漸漸清醒,弄明白眼前的人是誰時,太陽都已經西斜了。
她剛要慢慢起身,旁邊的人就道:“醒了?”
嵐意抬眼看他,兩個人湊的近,那一雙好看的眼睛,就這樣定定地望著自己,嵐意有些不好意思,複又低下頭去,對著他胸口說:“凝芙那丫頭,怎麼也不喊我起來?一覺睡到這個點,回頭傳出去,人家都要笑話恭王妃懶惰了。”
“這有什麼好笑話的,在自家,還不能鬆快些?而且你為了這個家,操持了一早上。”衛長玦大約也是才起來沒多久,聲音微微有些沙,但格外好聽,“你起來些,嵐意,我胳膊好像被壓麻了。”
嵐意“啊”了一聲,趕緊往上掙,可掙了一半,又是一聲“哎喲”,緊接著她又倒了下去,委屈地道:“你,你壓著我頭發了。”
衛長玦定睛一看,“還真是,唉,都怪這美人榻太小,下次換個大些的。”
兩個人鬨騰一陣,最後都笑了起來,睡在一處,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可誰也舍不得對方的懷抱,大約心裡都缺了些什麼,碰到一塊兒,倒契合地拚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