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看著她們臉上強忍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指著衛長玦說:“你們要笑就笑吧,做菜這件事,我和殿下,可算是都學不會了,你們瞧瞧殿下的臉,像不像戲台子上的黑臉包公?”
衛長玦瞪了她一眼,一把將人攬過來,咳嗽一聲,道:“今天的事不許外傳,都把嘴管好了,我有賞。”
自打萬嬤嬤挨了一頓板子,養好後再回來比先前沉默了許多,這些王府裡的婆子們也越發服帖,這時候看主君主母如此恩愛,對下人又寬厚,還開得起玩笑,心中安定了好些,還湊著趣說:“殿下放心,咱們一定緊緊閉著嘴,一句話都不說,誰要是長了膽子把這事兒往外捅,奴婢們不需您吩咐,先就撲上去把她的嘴給縫起來。”
“就是,敢說殿下和王妃,哪怕是個苕,奴婢們也能把她給燜熟了去。”
這樣的市井之語,聽起來特彆有趣兒,嵐意笑得彎著腰直不起來,指著衛長玦說:“你看看,咱們府裡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
本來挺高興的一個夜晚,回屋的路上又瞧見漫天繁星,耳邊聽得夏蟲陣陣鳴叫,可謂是現世安穩,然而王府裡那麼多下人,也不獨幾個管事的婆子,這衛長玦和嵐意想法子下廚,最終铩羽而歸的事,終究還是傳了開來。
這溫馨的小事惹得思姑娘彤姑娘急眼,更惹得宮裡的皇後娘娘不高興,她說:“怎麼長玦那麼穩重的一個孩子,竟然和他家媳婦一起跑去廚房裡折騰?你去問問,哪有個大男人會去下廚的?”
菱角陪在一旁,近來皇後的病不太好,大多時候都在靜養,聞言勸道:“主子何必計較這個,奴婢瞧著殿下幾次帶著王妃過來請安,都笑得真心,殿下是已經把王妃放到心裡了,一同下個廚,又能是什麼大事。”
皇後按了按頭,最近眩暈的情況越來越多,喝著藥但就是不見好,雖有心想管兒子屋裡事,卻隻能說:“我看瑛貴妃那邊,為著四皇子能早早地開枝散葉,沒少嘀咕兒媳婦,眼下似乎已經開始給四皇子尋覓好的側妃了,我也有心要幫長玦挑挑屋裡人,偏偏沒那個心力,恐怕這件事上,瑛貴妃又要爭先了。”
菱角心疼她的身體,話也說得直白,“奴婢說句不好聽的話吧,貴妃娘娘什麼時候沒爭這個先,兩邊的不對付,也不在這一件事上,主要還是您得先把身體養好了,才能幫著咱們殿下盯著宮裡頭的這些事,不然,什麼事兒都做不成。”
話確實不好聽,但菱角一心一意為自己,皇後心裡很清楚,一時觸動心腸,眼睛裡就有淚水打轉,“我總覺得,老天爺不會讓我再多熬幾年,這病越來越叫人不舒服,可到現在還連根兒都查不著,或許這就是人力不可及的事。”
菱角自然也難過,但少不了得寬慰,“主子何必這麼頹喪,恭王府裡的日子都越過越好呢,等王妃生下個小皇孫,您就有得忙了,那會兒,您就沒空說這些生啊死啊的。”
皇後搖了搖頭,沒有再反駁什麼,她看著窗外綠樹成蔭的景色,明明是一年之中最生機勃勃的時光,心裡卻有感應似的,隻覺得陣陣淒涼。
且說嵐意這邊,因婆婆身份特殊,並不需要她一直跟在身邊伺候或一大早過去站規矩,一個月攏共也就十來天要進宮請安,且往往陪不了多久皇後就要服侍用藥或安寢,便被打發出宮,所以她這裡倒是很輕鬆。如今家中妾室心思浮動,她有精力著人多關注了一下,還真從凝芙那裡聽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消息。
不過這些消息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所以當著思姑娘和彤姑娘的麵,她主要還是吩咐二人好好伺候王爺,一心一意都要為這個家。
然而又過了三日,正是一個悶熱的午後,雖然還沒到盛夏,太陽卻已經開始發威,嵐意正懶懶地坐在那打絡子,凝芙忽然從外麵快步進來,急切地說:“王妃,殿下在書房裡動了怒,小彥子說,最好請您過去看一看,是後宅的事。”
嵐意立刻就想到了,“是思姑娘彤姑娘鬨的?”
凝芙一邊伺候著她換外出的衣裳和鞋子,一邊說:“可不就是她們倆,本來彤姑娘近來愛在殿下麵前露臉,誰也沒說她什麼,偏偏思姑娘今天闖到書房裡,一口咬定彤姑娘對殿下心懷不軌,兩邊吵起來,各說自己的道理,殿下說要再這麼吵下去,乾脆一並哄出去了事。”
嵐意哭笑不得,往外走著道:“這時候說什麼氣話,原本就是內宅裡爭寵的小事,又沒鬨出什麼了不起的命案,把這些爭端往外抖,是抖給誰看呢。”
說是這麼說,一路忙忙地過去,才到書房門外,就聽見裡麵彤姑娘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抽泣著說:“妾身怎麼也沒想到……沒想到竟然能……能被一同過來侍奉姐妹給害著了……妾身……妾身……”
她這麼哭哭啼啼,動不動就大抽一口氣,半晌說不到重點上,倒是思姑娘口齒清脆,像是正在被撥打的算盤珠,劈裡啪啦地回了幾句話,“妹妹你這會兒看事情敗露了,想讓我與你一起分擔懲罰,我與你一起受著就是了,總歸咱們是一道來殿下身邊伺候的,你走了歪路,我沒勸住你,我也有錯,隻是希望殿下不要生氣,如果氣壞了身子,妾身可要心疼死了。”
小彥子原是在外頭迎嵐意,見她不繼續往裡走,便垂首一同在門外聽著,聽到這句話,估計實在是忍不住,便朗聲說:“殿下,王妃到了。”然後他推開門,躬身請嵐意進去。
衛長玦坐在桌案後,上麵放了一摞書,其中一本攤開來,放在最上頭,想來衛長玦正翻閱典籍,就出了這檔子事。
嵐意先行過禮,兩位姑娘又向她行禮。衛長玦眼底有隱隱笑意,抬手往旁邊的軟塌上指了指,“坐著吧,聽聽她們各說各理,我被吵得有些昏沉,隻能靠你做決斷了。”
嵐意悄然瞪他一眼,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彤姑娘哭得差點抽搐過去,根本就沒有解釋的能力,倒是思姑娘簡簡單單幾句話,講清楚了來龍去脈,“之前王妃與殿下感情太好,彤妹妹瞧見了,就生了嫉妒之心,她給殿下送來的吃食,都加了大補之物,就是想著殿下越吃越多,又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總有一日王妃您身子不爽利了,殿下會到她屋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