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嵐意和衛長玦剛剛用過晚膳,裴府裡的仆人就遞過來消息,說白姨娘歿了。
嵐意說不上心裡什麼感覺,淡淡地說知道了,又喊凝芙把之前就寫好的信箋拿過來,讓人帶回去給裴歸。
自然那上頭就是嵐意之前許諾了白姨娘的事,所有人都信死後葬得好不好,會影響下一輩子,嵐意是真的不再與她計較,也希望她來世能不再害人。
那奴才接了信箋,正打算告退,嵐意忽然問了句:“二妹妹回去了嗎?”
那奴才臉上露出些不忍之色,“回王妃的話,裴庶妃沒回去,白姨娘臨死前,就望著那門,可口中一下沒念裴庶妃,倒是喊了兩聲夫人和您的名諱,好像說什麼錯了,都錯了。”
究竟是覺得自己害過人性命錯了,還是這輩子給人做妾錯了,嵐意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白姨娘那樣盯著門,恐怕還是盼著女兒能回趟家的,也許她有想明白的什麼話要和女兒說,可惜裴妙晴永遠聽不到了。
嵐意有些酸苦,她想,為什麼有些人身邊要緊之人健在,卻不知珍惜眼前的生活;為什麼偏偏是她,就沒有親人相伴母親長壽的福氣?
白姨娘死的這晚,不知道是不是大仇得報心情激蕩的緣故,嵐意做了噩夢。
夢裡她又回到馮瓔離世的那一天,阿娘的臉蒼白得過分,嵐意抱在她身上,哭著嚷著不讓她走,但馮瓔仍然閉上了眼睛,雙手無力地沉下去。後來沉沉的黑暗卷來,又把嵐意卷到了那場圍獵中,五皇子衛長浚吐著血,和阿娘身上染著的鮮血一模一樣,嵐意的眼淚往下掉,害怕得轉身就跑,但周圍罩下來許多紛雜的聲音,像是一張網,把她死死攏在裡頭。
其中唯有一個聲音最清晰,他喊著,“嵐意。嵐意。”
在這樣的呼喊中,嵐意漸漸醒過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她感受到了溫暖有力的臂彎,以及男人關切的口吻。
“嵐意,你醒了,做噩夢了是麼?”
嵐意嗚咽一聲,就感到衛長玦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擦著濡濕一片的淚。衛長玦也是於半夢半醒間,感到懷裡的人在顫抖,瞬間就清醒了,這會兒他沒有追問妻子夢到了什麼,隻哄著,道:“不怕啊,不怕,我在這裡呢。”
嵐意抽了抽鼻子,念叨,“我夢見我母親了,還,還夢見五皇弟死的那天。”
衛長玦似乎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因衛長浚而做噩夢,想了想說:“大約你所見印象最深刻的死亡,就是這兩次,所以夢見他們。嵐意,阿娘會保護你,而五皇弟,和你不相乾,對不對?你不用害怕,有我在身邊,碰到什麼都不需要害怕。”
嵐意點點頭,往他懷裡使勁蹭,倆人緊緊貼在一起,她感受著衛長玦身上的溫度,才覺得心境漸漸平和。她說:“奇怪,我還以為今天會夢到白姨娘。”
衛長玦輕輕說:“白姨娘這個人,以及同她相關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們的人生裡,最要緊的就是彼此,還有家人。嵐意,彆想了。”
嵐意心裡一緊,沒來由地想到了白姨娘說弟弟落水時那慶幸的模樣,聽到“過去了”三個字,她才知道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放下,白姨娘的死,似乎不是母親亡故事件的結局,而是揭開真相的開端。
她沒有把隱憂直接說出來,或許這隻是沒有理由的揣測,沒必要讓衛長玦跟著一起多想。
“那個,長玦,謝謝你啊,睡吧。”
隨著話音落下,攬著她的臂膀收了收,衛長玦很不滿,斥責道:“我們之間,不許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