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在他懷裡笑,但是家中的那些糟爛事兒,漸漸就浮上了心頭,眉頭悄然鎖了起來。
她不打算同衛長玦說,母家的事,女婿插手,還是身份貴重的女婿插手,父親多半會束手束腳,再怎麼寬縱,心裡也一定不好受。
再過幾天,方宛茵出嫁,嵐意盤算著,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揭開母親和弟弟死亡的真相吧。
回到王府,大家都已經知道這大好的消息了,蕊花和語桃臉上皆帶著歡喜的笑容,上前來恭賀王妃有孕,因早有準備,一連串地說了許多喜慶的話,惹得衛長玦大手一揮,賞了不少好東西出去。這樣的“揮霍”,可把凝芙心疼壞了,私底下和自家小姐嚼舌根,說殿下這是樂瘋了,連家裡柴米油鹽的艱辛都忘了。
其實恭王府哪有什麼生活上的艱辛,嵐意笑著拍了她兩下子,說她掉錢眼裡也罷,管到殿下頭上,小心以後被趕出去,眼裡全都是甜意和對未來的憧憬。
這個孩子的忽然到來,似乎給小夫妻倆的生活注入了更多的希望。
三月末,方家大小姐從京城左近的老家出嫁,一路吹吹打打,到得京裡,已經是黃昏時分,倒正好是個吉時。因裴府與方家沾親帶故,易斌那邊不僅請了恭王殿下和恭王妃,還請了裴家諸人。
裴家未出閣的姑娘,隻有裴妙筠,沒有主母引著,她到了易家後,自然就一直跟在長姐身邊。
嵐意看著方宛茵披著紅蓋頭被人哄笑著送入洞房,心中暗暗祈禱老天不要辜負這樣一個好脾性的女子。等到宴席過半,她對裴妙筠挺大聲地道:“如今我有了身孕,甚是思念家中,已經和你姐夫說好了,今晚直接帶著你一同回裴府,小住幾天,你瞧著如何?”
裴妙筠大喜過望,坐恭王府的馬車,那是多麼有麵子的一件事,感受到旁邊人的目光,特特地大聲接話,“長姐若是願意回家住,阿爹一定高興壞了,就是我姨娘,也會很高興的。”
嵐意淡淡一笑,沒有再往下說。
裴家也是要臉麵的,給出個理由,讓所有人都知曉,會顯得嵐意驟然回娘家不那麼突兀。到時候內裡的事情,在內裡消化了,她不過是回去娘家養養胎,並不會傳出任何不利恭王府和裴府的流言。
到得晚間,月亮悄然掛在柳梢頭,易府的賓客漸漸散了,嵐意也果然如她所說帶著裴妙筠上了馬車。
一路上裴妙筠都嘰嘰喳喳說著宛茵的婚禮,嵐意時不時應一聲,沒見什麼不妥,但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回到裴府的那一刻,在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嵐意直接帶走了冷姨娘。
裴歸也著實發愣,問裴妙筠:“你長姐怎麼說的?忽然和冷姨娘不對付,是怎麼回事?”
裴妙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就曉得在宛茵表姐婚宴上碰到了長姐,她說很想家要回來住,我說回來住那很好,宴席後,姐夫自己回恭王府去,長姐就帶著我一道回家了。”
裴歸沉著臉,一言不發,這大閨女的聰明勁兒,他是見識過的,若是個男人身,就算把裴府交到她手上,裴歸也樂意,但是眼下自己還沒死呢,嫁出去的女兒總歸是潑出去的水,老是回過頭來插手裴府內宅的事兒,像什麼樣子?
裴歸大步往風荷院走,正要進去,凝芙從裡頭轉出來,將他攔下,行過一禮後,道:“老爺,王妃說您若是來了,就請您先在院子裡賞賞春夜景色,您瞧,奴婢連椅子都給您搬好了。”
裴歸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那椅子不偏不倚,正擺在風荷院小屋的外麵,緊挨著著窗戶,若是坐在那裡,必然能聽見裡頭說什麼話,裴歸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卻愈發惱怒起來。
他問:“就連我來,王妃也猜到了是麼?”
凝芙臉上的笑容,已經練就得相當標準,“老爺,王妃猜沒猜到,根本不重要對嗎?重要的是,這裴府裡的問題,您都不需要耗費心神,王妃全幫您找了出來。如此皆大歡喜的事,老爺坦然接受不好麼?”
這樣的反問,裴歸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皺了皺眉,在“轉身就走”和“過去聽壁角”中,終於選擇了後者。
他也很好奇,冷姨娘究竟做了什麼不能容的事,才叫嵐意即便是得罪自己,也要把人提溜過去興師問罪。
不情不願地坐在椅子上,隻聽得裡頭嵐意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知道你不服氣,但你也彆在這裡給我撒潑嚷嚷,傳出去了,對裴府不好,對你的女兒,自然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