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彥子道:“菱角被原來未央宮的宮女攔下了說事情,一個眼錯,就不見了小郡主,侍衛們找到她時,她已經一路尋找小郡主至華陽宮了。”
嵐意本來一喜的心,眼下就是一沉,她按著胸口,努力穩住心神,道:“乳娘呢?乳娘應該跟住榮歡了吧?”
小彥子搖搖頭,“乳娘還沒找到,殿下說,事不宜遲,必須要稟明皇上,就算把禁宮翻個底朝天,也要找人。”
他話音剛落,衛長玦同嵐意對視了一眼,曉得對方已經明白自己的想法,便直接站出來,打斷了正在送禮和說恭維話的衛長淵,麵色沉重地說:“父皇,兒臣有事啟稟——榮歡不見了。”
皇帝還沉浸在過壽的歡喜中,一時沒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不見了?”
“是,父皇,榮歡頑皮,兒臣沒有管好她,以至於這會兒還不見她的人影,兒臣讓周遭的侍衛尋了尋,一無所獲,兒臣請求父皇下令,立刻搜尋榮歡。”
嵐意也緩緩起身,看似很穩重地道:“並非是有意打擾父皇的壽宴,實在是許久沒見到這孩子了,菱角和乳娘也沒跟住她,兒臣擔心她在什麼地方磕了碰了,不得不懇求父皇,派人尋找。”
皇帝最喜歡的孫子,自然是齊王府裡的那個,可最喜歡的小孫女兒,非榮歡莫屬,他聽明白了長玦夫婦的話,趕緊道:“去找,小孩子不懂事,萬一摔在哪裡就不好了,多派些人,朕要你們立刻把承寧郡主找到帶過來。”
侍衛們領命而去,人手增多,找到一個孩子的幾率就很大了,尤其皇帝又多問了幾句,宋雁蓉也讓一雙兒女好好想想,小家夥們努力回憶,結結巴巴地說最後一次見榮歡,好像是她往鐘靈湖的方向跑,大人們心裡多少有了底。
好好的壽宴鬨得要找人,大臣們和家眷們都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皇帝自然還要維持著表麵上的平和,笑著道:“不必擔心,朕小時候也貪玩,總跑去母後皇太後找不到的地方,榮歡這孩子頗像朕,肯定也是藏在什麼地方等著咱們去捉她。”
瑛貴妃掃了裴妙晴一眼,裴妙晴的目光微微閃爍,卻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瑛貴妃就笑著道:“可不是,長玦和長玦媳婦不必心急,指不定待會兒就找到了。”
可沒過多久,侍衛統領回來了,他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當庭說出搜尋結果,而是對劉公公耳語一番,劉公公在宮裡是經年的老人兒,聽聞噩耗,倒還繃得住,但也沒辦法保持絕對的平和,趕忙走到皇帝身邊小聲地稟報了。
皇帝聽著那些話,雙手驟然握緊,感覺耳中有什麼東西在嗡嗡作響,腦子裡也陣陣眩暈。
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孫女兒忽然死了,而且還是在假山後麵的犄角旮旯裡找到,衣衫都掙亂了,死得很不體麵,不論說給哪家老人聽,都受不了。
可皇帝到底是皇帝,即使這樣的消息不啻於驚天巨雷,當著外人的麵,他也不過是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滿目焦急的長玦夫婦,低聲對劉公公說:“你立刻帶著內務府的人去查,查清凶手是誰!”
劉公公應聲而去,嵐意已經等不及,上前一步,問道:“父皇,是有榮歡的消息了麼?”
皇帝努力地笑了笑,萬壽節上死了人,不吉利又丟天家顏麵,他必須要捂住,等晚些再宣布,眼下隻道:“你家這個小榮歡,大約是玩累了,竟然在假山後麵睡著了,眾愛卿繼續喝酒說話,那邊曲樂也彆停啊。長玦,你過來,我交待你幾句話,你們夫妻倆去瞧瞧她。”
嵐意覺得這幾句話太古怪,仿佛不儘不實,可貪玩後睡著,顯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努力說服自己一定就是這樣,還想著待會兒見到榮歡,不論她怎麼撒嬌,也非要揍兩下不可。
長玦則已經清醒地認識到出事了,且是出大事了。他帶著巨大的惶恐,走到皇帝身邊,剛剛站定,就聽到皇帝沉痛而小聲地說“榮歡死了”。
這四個字差點將他劈傻,一顆心也撕裂一樣的疼,他甚至不相信,問:“父皇?”
“你聽朕說,榮歡死了,但眼下不是傷心的時候,凶手還沒找到,今日入宮的人,還有那麼多宮女太監,都有可能是凶手。這些要細查,所以你不能亂,朕也不能亂,待會兒你帶著嵐意過去的時候,看好她,不能讓她鬨起來。榮歡已經死了,若嵐意再情緒激動以至於掉了腹中的骨肉或崩潰成眾人笑柄,那你們恭王府,就是雪上加霜。”
這一大篇話,可能是這麼多年來,皇帝對長玦最真切的關心,可他像是全聽進去了,又像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再開口時,嗓音裡竟帶了點哭腔,“父皇,榮歡怎麼能死?”
皇帝心頭一酸,這個兒子,不論怎麼罰怎麼斥責,都沒見過一滴眼淚,可這會兒他是真的繃不住了,長身玉立的俊逸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抱住頭嚎啕大哭。
皇帝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此時此刻,說什麼都多餘。
衛長玦在原地站了會兒,終於行了一禮,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走向嵐意。
他覺得自己腳步很虛浮,但臉上竟然還能露出些許笑容,仿佛隻要能再多哄騙妻子一時,那也是好的。
“走,嵐意,我帶你去看榮歡。”
嵐意應了聲,她早就迫不及待,走到衛長玦身邊,還怪認真地說:“榮歡這孩子是瘋過頭了,待會兒我一定要拎她耳朵,讓她長長記性。”
長玦張了張嘴,卻感覺每個字都逾越千斤,根本沒法說出口。
他要怎麼告訴妻子,接下來的場麵,是要生生剜去她的心頭肉?
衛長玦帶著她往綺華宮後殿走,榮歡被人抬到那裡。走到門前,長玦忽然定住了腳步。
嵐意心肝兒一顫,問:“怎麼了?怎麼不進去?”
聰明如她,又怎會感覺不到皇帝和夫君的異樣,知道榮歡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但作為一個母親,她不肯信,總覺得哪怕缺胳膊斷腿呢,恭王府也能養這孩子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