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低著頭,指甲都要陷入手心裡,眼睛裡全是無法言說的恨,耳聞瑛貴妃和長玦對峙著,幾乎要繃不住,好在這時外麵小太監說恪嬪娘娘到了,想看看恭王妃,皇帝念著她素來與慈康皇後交好,終究是點了點頭。
榮歡的死訊,在後宮基本上瞞不住,幾個主位娘娘之間已經說開了,隻是口耳相傳不要讓低位份的妃嬪知道,恪嬪坐在一旁,聽到噩耗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怎麼萌生出的一股勇氣,直接離席往偏殿趕。
這個看起來十足懦弱的女人,一身宴席上的衣衫,連儀態都不在乎了,大步走進來時,還忽略了皇上,禮都不行,抹著眼淚就走到嵐意身邊,輕聲問:“孩子,你還好吧?”
嵐意鮮少與她有什麼交集,但隻一句話,就能聽出她的真心。
“娘娘,我還……”
她想說“我還好”,可那個“好”字,怎麼都說不出口,心頭一陣絞痛,眼淚簌簌而落,脫口就是,“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榮歡她上一刻還給我甜米糕吃,為什麼就……”
恪嬪把她攬在懷裡,言道:“皇後娘娘走後,我也沒能護好你們,我不中用,我真是不中用啊!”
不論為著什麼緣故,嵐意和恪嬪這會兒算是同樣傷透了心,娘倆抱著痛哭不止,那樣淒慘,真真是讓外麵的宮人聽到了,都忍不住眼窩子發熱。
按道理這不合規矩,宮裡若不是大喪,不允許見這麼張揚的哭聲,然而就連皇帝也不好喝止,畢竟人家好好的閨女送進宮來,轉眼就沒了,擱誰身上都受不住。
好在這時劉公公過來稟報,“皇上,菱角求見。”
菱角當時不過是急火攻心驟然昏厥,很快就醒轉過來,剛剛她哭了好一陣,就說自己要把自己所知的向各位主子稟明。
皇帝便道:“速速帶她過來。”
嵐意撐著要坐起來,衛長玦趕緊走到她身邊,讓嵐意依偎在自己身上,到得此時,夫妻倆遠遠顧不得彆的,也不在乎於旁人麵前露出這樣相互支撐的貼近。
菱角被人帶進來,她的眼睛也腫了起來,一臉憔悴,看著比嵐意好不到哪去,侍衛們把她按著跪在地上,若在平時,嵐意會讓她站起來答話,可這一次,說不怨,不可能。
菱角的眼睛一直沒往嵐意和衛長玦那邊看,往地上重重磕了頭,道:“奴婢之過,萬死不能相贖,今天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為奴婢被未央宮的一個小宮女引開了,她在宮道上攔下奴婢,說自打皇後娘娘薨逝,她在內務府總是受人欺負,想讓奴婢幫一把,或者同殿下王妃請示,或者幫她打點打點關係,都是未央宮的舊人兒,奴婢不好直接推拒,才答應了會幫她。這麼一錯眼的功夫,小郡主就不見了。”
嵐意想不通,“既然知道小郡主不見了,為什麼不立刻來告知我?”
菱角哽咽,“奴婢知道茲事體大,正要去告訴王妃,旁邊的小宮女說,見著小郡主往華陽宮的方向去了,大約是在捉迷藏,奴婢當時想著既然有人瞧見了小郡主,想必過去就能找到,便一路往那邊去,可沒想到,那宮女滿嘴謊言,騙了奴婢。”
嵐意這才明白,原來發生在菱角身上的一切,也都是安排好的,對方步步為營,今日誓要榮歡的性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算是她這個做親娘的,也沒法防備。
皇帝直接問:“和你接觸過的人,都有誰。”
菱角報上那個未央宮小宮女的名字,又道:“後麵那個給奴婢指路的宮女,奴婢瞧著臉生,並未在宮中見過。”
皇帝看了眼劉公公,劉公公立刻知意,躬了躬身,就出去調人查問,而菱角說完這些,絕望地磕頭,“請皇上賜死奴婢吧!”
皇帝歎口氣,菱角跟在皇後身邊那麼多年,便是在皇上跟前,也有個眼熟的感情,偏偏這件事弄到這樣的地步,誰也沒法幫菱角脫罪。
“你本來是伺候慈康皇後有功之人,卻因著一時疏忽,釀下大錯,等事情都查清楚,朕就賜你全屍吧。”
菱角臉上帶著些感激,低聲說:“多謝皇上聖恩!”
嵐意看著她,忽然開口道:“榮歡已經死了,再多死幾個人,於事無補,何況菱角,並不是害死榮歡的凶手。”
菱角一直不敢看她,眼下聽了這樣的話,沉重的愧疚席卷而來,壓得她連脖子都直不起來,“王妃,請您不要,不要寬恕奴婢,奴婢……奴婢犯下大錯,隻能以死謝罪,更何況小郡主那麼小,她會害怕的,奴婢一條賤命死不足惜,至少能下去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