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帝今夜沒有翻妃嬪的牌子, 獨自宿在自己的養心殿。睡得正香突然被彭滿叫醒,本來滿心怒意,但聽彭滿回稟了幾句, 瞌睡一下就沒了。
宮人迅速服侍他起身穿衣, 提著宮燈出去時,青煙等在外麵。
彭滿隻是簡要說了幾句, 此時見著青煙, 林帝便問:“你仔細將剛才的事情說來聽聽。”
青煙便將梅嬪踏進明h宮後的所言所行一一回稟。林帝最近本來就在大力追查當年的線索, 此時聽梅嬪這些話, 哪能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心中登時又驚又氣。
一邊朝明h宮去,一邊吩咐彭滿:“去把惠妃叫過來!”想了想又說, “再派人去一趟銀霜殿,死的活的都一並帶來!”
彭滿帶著人領命而去,林帝則匆匆趕到明h宮。
進去的時候,梅嬪已經鎮定下來了,身上披著蕭嵐的外衣, 正捧著一杯熱水在喝。
她臉上的疤痕本就唬人, 這深更半夜的,還披頭散發滿臉淚痕,簡直比女鬼還可怕。林帝隻看了一眼, 真是一顆心堵在了嗓子眼,趕緊將目光移到了旁邊溫婉素雅的蕭嵐身上。
看看, 這才是朕的愛妃。
真正的溫婉良善滿身才情,明知道梅嬪是當年下毒加害自己的凶手, 卻還體貼地為她拿了外套倒了熱水。
這一對比,林帝心中對蕭嵐的喜愛越發深了。
梅嬪一見她過來, 登時就跪下了,先是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伏在地上哭道:“陛下,妾身自知罪孽深重,死有餘辜,但妾身不願陛下被奸人蒙蔽,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陛下手中,死個清楚明白!”
林帝沒說話,冷冷看跪在地上的身影一眼,拉著蕭嵐坐到了軟塌上。林非鹿也跑過來,睡眼惺忪地爬進他懷裡,甕聲甕氣問:“父皇,梅嬪娘娘說有人要殺她,是真的嗎?”
林帝摸摸她小腦袋,沉著臉看過去:“你且跪著,好好想想當年真相的全部細節,等惠妃來了,再一起說。”
梅嬪哭著應是。
她也知道陛下現在不喜這張臉,一直伏在地上沒有抬頭。
沒多會兒,惠妃就過來了。
今夜她本就難以安眠,突聽有人叫門,說陛下傳她問話。
惠妃心中一個咯噔,就知大事不妙了。臨到關頭,反而比平時沉得住氣,耳語吩咐貼身婢女之後,就匆匆出門了。隻是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明h宮,進來一看到跪在地上的梅嬪,再一看林帝那氣勢,再沉著心裡也驚慌起來。
從門口走到堂中那幾步路,愣是走出她一身的冷汗,在林帝逼人的視線下緩緩下跪,儘量保持嗓音平靜:“臣妾拜見陛下,這個時辰,不知陛下喚臣妾前來是有何事?”
林帝冷聲道:“看到梅嬪在這裡,你竟不覺得驚訝嗎?”
惠妃勉強一笑:“是有些驚訝,正等陛下吩咐。”
林帝便道:“梅嬪,你且將今夜發生之事再說一遍。”
梅嬪緩緩抬起身子,深深看了一眼身邊的惠妃,紅腫的眼睛裡閃過一抹陰毒,看得惠妃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梅嬪便將今夜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包括她派人去尋劉三尋不到,在枕頭下藏了剪刀,屋子裡莫名的香味,和破門而入的黑衣人。
梅嬪每說一句,惠妃的臉便白一分。
說到最後,她轉過身來,看著惠妃一字一句道:“惠妃姐姐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惠妃尖聲道:“你血口噴人!我平日與你無冤無仇,與你姐妹相待,怎會行此惡行!你不知得罪了何人,引來殺人之禍,竟嫁禍到我頭上!”
說罷,朝林帝磕頭道:“求陛下為臣妾主持公道!”
林帝的臉色也很難看。
雖然他不喜梅嬪,但在他的皇宮,竟然發生了行刺妃嬪一事,幕後主使如此膽大妄為,豈有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他盯著梅嬪,沉聲問:“你且說說,惠妃為何要殺你滅口?”
這話一問,惠妃隻覺身子一軟,就要癱下去,但硬生生掐著袖下的手指忍了下來。
梅嬪閉了閉眼,嘴角浮起一抹詭異的微笑,配著她臉上的疤痕,越發恐怖,她看了林帝身邊的蕭嵐一眼,緩緩道:“這件事,還要從八年前說起。”
在這個深夜,六皇子林瞻遠癡傻的真相,終於緩緩浮出水麵。
哪有什麼生母命中不詳惹了神怒,不過是因為爭寵導致的一場謀害。老六本該是一個健康聰明的皇子,蕭嵐也本該順利晉為嬪位。
這一切都因為底下那兩個毒婦而葬送了。
林帝聽她說完最後一個字,再也忍不住,狠狠將案幾上的茶杯砸了下去。
茶杯砸的粉碎,濺起的碎片劃在了梅嬪的手背上。她絲毫不在意地拂去鮮血,嘴角反而掛著一抹笑。
事已至此,惠妃不會放過她的。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著她墊背!
惠妃早已冷汗涔涔,隻不停地重複:“你血口噴人!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那個藥!陛下!求陛下做主,還臣妾清白啊陛下!”
梅嬪幽幽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陛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就算沒有證據又怎麼樣呢?她身處絕路,現在是在用命換當年的真相,有沒有證據不重要,林帝會不會信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前去銀霜殿檢查的侍衛也回來了。
彭滿進來回稟道:“陛下,銀霜殿空無一人,刺客不知所蹤,隻有兩具屍體,是銀霜殿的宮女。怕驚擾貴人和公主,老奴已讓他們抬去雜役房了。”
林帝沉聲問:“死因是什麼?”
彭滿回到:“剪刀戳穿胸口致死。”
這就跟梅嬪剛才所說的一切連上了。看來是那刺客見梅嬪逃脫,才用那把剪刀把兩名宮女滅了口。
事到如今,且能有假,林帝豈止是震怒,他現在就想把底下那個喊冤的毒婦活生生掐死。
惠妃滿臉淚痕,跟當初的梅嬪一樣抵死不認,甚至指天發誓:“不是我!陛下,臣妾沒有做過此事!若有假話不得好死!”
她是料定了梅嬪拿不出當年下藥的證據,而今刺客都跑了,也無法證明是她派的人。不管林帝信也好,不信也好,沒有證據,就不可能真的拿她怎麼樣。
梅嬪等她狡辯完,又開口道:“陛下,那刺客被妾身在手臂上刺了一刀。隻要現在去各宮搜查肩上有傷的人,一審便知!”
惠妃緊緊咬著牙跪在地上不說話。
林帝便沉聲吩咐彭滿先去將惠妃宮中所有人提審出來,檢查有無傷口。若沒有,再挨個提審其他宮中的宮人和侍衛,就是把這皇宮翻個遍,也要把行刺之人找出來!
鬨了這麼一場,夜已經很深,梅嬪笑容詭異,惠妃哭著喊冤,林帝聽得頭疼不已,再一看旁邊沉默不語眼眶通紅的蕭嵐,頓時愧疚又心疼。
若不是這兩人加害,她這些年豈會過得如此艱辛?
林帝不由得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低聲問:“等事情水落石出,嵐兒希望朕如何處置她們?”
蕭嵐在他懷裡緩緩抬眸,眼尾泛著紅,楚楚可憐,卻努力朝他露出一個笑:“但憑陛下吩咐。”
林帝拍了拍她纖弱的後背,長長歎了一聲氣。
追查各宮宮人是個大工程,一晚上時間肯定不夠。林帝命人將梅嬪和惠妃各自帶下去,看押在永巷,等查出線索再提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