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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廷服毒自殺的事沒有傳出去,對外隻說是他病重,阮相一派本就萎靡不振,聽聞這個消息,更如雪上加霜,有些人甚至私底下偷偷投向太子派。
林非鹿沒回宮,直接在齊王府住了下來。
最先來探望的是林念知,她就住在宮外,翌日一早就來了,剛好跟阮貴妃打了個照麵。看著妝發淩亂憔悴不堪的阮貴妃,第一時間竟沒認出來。
下午時分林景淵和林濟文也來了,兩人看太醫麵色凝重的樣子,也就沒去跟前打擾,隻在門外遠遠看了一眼,之後就一直在院外沉默坐著。
林景淵悶悶道:“前日我才來齊王府找過大哥呢,那時候他都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了。”
林濟文抓抓腦袋:“大哥自出宮後身體好像就不如以前好了,是不是在宮外吃的沒宮內好啊?”
林景淵:“…………”
各宮聽聞齊王病重,都派了人來探望。東宮也派人送了兩根百年血參過來,但林傾一直沒來過。
有各位太醫每天會診,林廷體內的風璃草毒總算一點一點排乾淨了,但他還是昏迷著,每日就靠些水和流食進補,本就消瘦的身子越來越虛弱。
林非鹿急得不行,可又叫不醒他,後來想了想,打算試試現代“話療”的辦法。
她每天什麼都不做,就坐在床邊給林廷講故事。
一開始講一千零一夜,後來講童話故事,最後又講起自己看過的武俠劇。
這一日,正講到郭靖的七位師父不允許他跟黃蓉在一起,非要把他跟穆念慈湊成一對。
林非鹿盤腿坐在腳蹬上,手裡還拿了把說書用的醒木,說到精彩處便在床上拍一下:“那郭靖當然不乾啦,他隻喜歡他的蓉妹妹。他的七位師父就說,混賬!東邪黃藥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從今以後,我不允許你再見這個小妖女!郭靖就急了,說蓉兒不是小妖女,蓉兒是很好很好的姑娘!”
她歎了聲氣,不禁撐著腦袋開始幻想,如果自己一開始穿的是武俠副本,說不定現在也擁有自己靖哥哥了吧?
床上突然傳出一道虛弱的聲音:“那最後郭靖和他的蓉妹妹在一起了嗎?”
林非鹿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意識到是誰在說話後,猛地從腳蹬上蹦了起來。
林廷睜開了眼,正含笑看著她。
林非鹿轉頭就往外跑:“孟扶疾!孟扶疾!大皇兄醒了!”
候在齊王府的太醫全部跑了進來,又是一番望聞問切,終於肯定林廷確實是沒事了。他體內餘毒已清,今後隻要注意調養身體,就不會再出問題。
太醫又開了新的藥方,等他喝完藥,廚房也端來了清淡的白粥。
林非鹿看著他漸漸恢複的臉色,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等房間內的人都離開,林廷半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對不起,讓小鹿擔心了。”
她搖搖頭,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林廷似乎意有所感,虛弱笑道:“那之後呢?郭靖是怎麼說服他的七位師父跟黃蓉在一起的?”
林非鹿吸吸鼻子,忍住眼中酸意,又將剩下的劇情粗略講了一遍:“後來他們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叫郭襄,一個叫郭芙,這就又是另外兩個故事了。以後再講給大皇兄聽!”
他眼睛彎彎的:“好啊。”
林非鹿看了他一會兒,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指去勾住他的小指頭,聲音甕甕地說:“大皇兄,我們約好了,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了的好不好?”
林廷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去。
他垂了下眸,長長的睫毛就搭在眼瞼,投下一片濃鬱的陰影。
過了好一會兒,林非鹿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他說:“小鹿,死了太多人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半開的窗戶透進來,恰好將他籠罩。可那樣溫暖的光芒,卻再也照不亮他的眼睛。
林非鹿不是第一次看到林廷哭。
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就抱著兔子躲在草叢裡哭。
他其實一直都愛哭,他心腸是那樣柔軟,總容易為了這個世界落淚。
可此刻眼淚從他眼裡流出來,一點聲響都沒有,滑過他蒼白的臉頰,一滴一滴落在他布滿細弱青筋的手背上。
他輕聲說:“那麼多人因我而死,何其無辜。我早該結束這一切的,哪怕是死了,也要在地獄背負這罪孽。”
林非鹿眼眶紅了,緊緊抓著他顫抖的手指:“不是你的錯,跟你沒關係。”
他抬頭看過來,很絕望地笑了下:“那麼多條人命,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