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獵跟她一起俯身看那隻機械殘手。
“這是暗夜遊蕩者, 是我的一個朋友駕駛的,上次在星環三區獨立執行任務的時候和基地失聯了,從技術部門的追蹤記錄看, 應該是被徹底擊毀了。後來我們發現, 有人拿到了它剩下的半隻殘手。”
秦獵繼續說:“我們查出來,是一個叫“深空”的星際非法走私組織, 正要把它偷偷運到母星, 送到買家手裡, 我們本打算連人帶贓物,連同它的買家一起拿下,沒想到路上出了點意外, 隻好臨時改變計劃, 把它提前拿回來了。”
林紙心想, 原來這就是她剛穿越那天, 列車那場混亂的原因。
他說的意外,按當時列車上那個老大爺的說法, 應該就是這隻殘手的意外啟動。
安裝耦合元件的機甲部件突然啟動, 對林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
林紙再看看這隻熟悉的手——說不定從這隻殘手突然啟動, 到後來蠍尾的啟動, 真的都和她有關。
殘手自己啟動了,打亂了天諭的計劃。
林紙早就知道車上坐隔壁的那幾個人都是天諭的人, 這時因為冒牌邵清斂的關係, 心中又忽然冒出另一個想法。
她轉頭認真看了看秦獵。
列車上隔壁座位紅發女人的相貌和秦獵當然不一樣。
林紙的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
紅發女人戴著耳釘樣子林紙還依稀記得,耳垂挺長的,秦獵的肯定沒有那麼長, 不過變長很容易, 變短才難。
兩人都在俯身看殘手, 離得很近,隻有十幾公分,林紙在認真地看他的耳朵,忽然發現,他的耳沿變紅了。
林紙:“……”
秦獵不自在地轉過頭,看她一眼,問:“怎麼了?”
他和紅發女人有些相似的地方,比如語調,女人的聲音要高一些,但是和他一樣,用詞很簡潔,語調很溫和,再比如眼睛,兩人的瞳仁都比彆人清澈乾淨得多。
而且現在想想,紅發女人當時好像就在和她同步想去洗手間,同步覺得餓。
是他無疑。
林紙直接問他:“秦獵,你當時是不是也在車上,就坐在我旁邊?”
秦獵怔了一下,承認了,“對。”
林紙誠懇地說:“我覺得你穿裙子挺漂亮的。”
秦獵的耳沿燒得更厲害了,他低聲解釋:“聯盟認識我的人太多,有時候需要偽裝。”
林紙覺得他的耳朵燒得很好玩,不太想放過他,鄭重建議:“下次彆穿黑裙子了,穿條紅的吧,紅的更適合你。”
他的耳朵紅上加紅,已經差不多和他的衛衣帽子一個顏色了。
秦獵撐不住,火速轉移話題,指了指前麵,“那邊還有一個你肯定會感興趣的東西,我帶你過去。”
他撂下林紙,帶著他紅彤彤的耳朵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林紙正想跟上去,忽然一眼看見,暗夜遊蕩者殘手的一根手指微微一動。
它該不會又發現她了,像列車上時那樣,想往她身上撲吧?
林紙回頭對它比了個噓。
它就像感應到,聽懂了一樣,真的乖乖地沒再動。
前麵很特殊,透明罩子裡擺著一個頭盔,在十幾米遠靠牆的地方,金屬架子上,安裝著一隻閃亮的銀色機械手臂。
“這是天諭的最新產品,還在研發中。”秦獵把手按在識彆器上,把玻璃罩打開。
“看出特殊了沒有?”
林紙已經看出來了。
按教材上的說法,目前天諭生產的全部機甲,駕駛員都需要坐在駕駛艙裡操作,換句話說,駕駛員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感應,是有距離要求的。
需要非常近。
林紙問:“你們該不會是拉遠了駕駛員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距離吧?”
“沒錯。”秦獵說,“距離是個大問題。天諭一直想開發遠程遙控的機甲,原本的思路是,既然人腦和耦合元件之間距離要很近,那就拉遠機甲的耦合元件和機甲本身的距離,中間用遙控信號傳輸指令。”
林紙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小孩玩的遙控車。”
遠程遙控機甲,本質上來說,就是遠程遙控武器。
武器由人類遠程遙控開火,既保障了操縱武器的駕駛員的人身安全,又符合聯盟“凡是殺傷類武器必須由人類做出開火決定”的法規。
秦獵說:“聯盟很多年前就已經研發過各種遙控武器,但是用處不大,因為遙控武器的信號傳輸很容易受到蟲族的乾擾。”
這個林紙知道,遙控信號不止容易被乾擾,甚至還會被解碼反控製。
林紙在聯盟戰爭史裡讀到過,當初星環三區有一場防守戰,當時戰場上搭載爆燃彈的遙控無人機就被蟲族乾擾控製了,反過來殺了很多自己人。
當時無人機在自己的陣地上,想停都停不住,一直到爆燃彈丟完為止,情況非常慘烈。
那場意外,差不多給聯盟戰場上遙控武器的使用畫上了句號。
秦獵說:“遙控這條路走不通。所以他們星圖智能給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案——不再遙控,直接使用可以自我判斷戰況的人工智能。他們一直希望把人工智能派上戰場,也就是爭議極大的人工智能自主武器。
“而我們天諭的解決方案,”秦獵說,“是想辦法拉開人腦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距離。”
“耦合感應有一個非常大的好處——不能監測到它的信號,很神奇的是,根本沒人知道它到底是怎麼實時傳遞的,就連我們天諭也不知道,所以也就根本沒辦法乾擾。”
林紙心想,這聽起來還挺像量子糾纏。
隻不過那個是微觀的,這個是宏觀的。
秦獵繼續:“耦合感應更加可靠,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們始終沒辦法把距離拉得太遠,隻要距離一上去,和機甲元件之間的感應就消失了。”
林紙看向秦獵。
她現在明白秦獵為什麼要跟她說這個了:
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應距離,可比機甲和駕駛員之間要遠得多了。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人叫:“秦獵?”
林紙和秦獵一起回頭,看見好幾個人正朝這邊過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非常顯眼,穿著極度考究,身材高大,下顎很方,眉毛顏色極重,像兩條難分難舍的黑蟲子一樣,緊緊擰著。
秦獵坦然叫了聲:“二叔。”
然後對林紙說,“這是我二叔,叫秦以森,是天諭的董事會成員,也是副總執行官。”
其他幾個人都掛著訪客的牌子,看樣子,是秦以森在帶人來展廳參觀。
秦以森走過來,並沒跟林紙打招呼,而是不滿地掃了一眼打開的玻璃罩。
“秦獵,這是我們天諭的新產品,不是哄omega開心的玩具。”
林紙:?
他這句話說的,好像秦獵不是聯盟最有天賦的機甲駕駛員,而是個隻想討omega歡心的紈絝子弟。
秦獵很平靜,“這位是我在帝國機甲的同學,叫林紙。我倒是沒太注意她是不是個omega。”
秦獵毫不客氣,直接回嗆,看來兩個人的關係相當一般。
林紙的外貌太典型,任何長眼睛的人一看就能知道她是個omega,秦獵這麼睜著眼睛說瞎話,秦以森被他氣得怔住了。
秦獵看他一眼,“你不認識她?今天帝國機甲的那場比賽那麼重要,二叔竟然沒看?”
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秦以森沒聽懂:“啊?”
秦獵沒再說話。
有外人在,秦以森順了順氣,“這幾位是母星教育部的客人,今天正好過來看看。”他一一介紹過。
幾個客人倒是都對秦獵很好奇。
“這就是秦獵?”
“聽了那麼多回名字,這次總算見到真人了。”
“真人看著更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