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獵上次提過的,那個倡議限製資本膨脹,人人過回田園生活的全知社,還有從事星際走私買賣的深空等等,基本全都源於八區九區這一帶。
大家換乘短途飛船,到了藍星首府,也是藍星上最大的城市,耶蘭。
林紙立刻就喜歡上這裡了。
和規整的母星首都不同,耶蘭很亂。
很亂,但是很熱鬨,也正因為亂,所以顯得生機勃勃。
總而言之,看上去很好玩。
殺淺說:“耶蘭至少有個好處,八區遠離和蟲族的戰場,比較安全,而且價格比母星首都低得太多了,一百萬聯盟幣就能在不錯的區買個像樣的小公寓……”
林紙的眼睛都亮了。
她在這個世界隻有她本人,其他一無所有,帝國機甲放假的時候,連個可以待的地方都沒有。
她谘詢殺淺:“隻要一百萬嗎?是什麼樣的房子?”
邊伽在旁邊好奇地聽著,忍不住問:“你想買房?你要房子乾什麼?那麼多錢,都能玩多少東西了?”
孿生子一直跟著他們,戈飛搭茬:“再說才一百萬,能買到什麼房子?”
戈蘭同意,“屋子肯定小得腿都伸不開吧?還不如多出點錢買個大的。”
何不食肉糜。
這些少爺們根本不能明白窮人的心情。
參賽學員們暫住耶蘭市中心的酒店,有兩天的休息時間,因為其他星環區域機甲學院的人乘不同的飛船,陸續才能到齊。
小隊分到了三間雙人房,林紙是Omega,一個人獨占一間。
林紙一到酒店房間,就抱著光腦研究耶蘭的地圖,跟殺淺湊在一起謀劃。
她琢磨:“在校學生沒收入,沒法貸那麼多買房,付全款會不會太不劃算了一點?還不如把錢拿去投資。”
殺淺問她:“哪種投資?收益你能做到多少?前線最近吃緊,八區九區這種遠離戰場的區域,房價一直都在漲,你的投資能漲得過它麼?”
林紙反駁,“可是它漲又怎樣,你又不會賣。”
殺淺說:“你可以用它抵押貸款,再買另一套租出去,隻要房子挑得好,在耶蘭這個地方,讓它自己養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殺淺忽然碰碰林紙,“有人找你。”
門開著,秦獵在外麵。
林紙放下光腦,跑出去,問:“有事?為什麼不進來?”
秦獵低聲問:“今天有空,又不訓練,我想問,你想不想跟我去一個地方玩?”
林紙心想,所以這算是約會嗎?
離開酒店,乘懸浮車抵達航棧,坐上短途飛船時,林紙才問:“我們要去哪?”
秦獵:“連去哪都不知道就跟著我走,也不怕我把你賣了。我們去藍星附近的墓塋星。”
林紙以為自己聽錯了,“墓塋星?墓塋?墳墓的那個墓塋?”
秦獵答:“沒錯。墓塋星。是安葬聯盟機甲駕駛員的地方。”
林紙默了默。
秦獵非同凡響,他的約會也非同凡響。
彆人約會不都是逛山逛水曬月亮的嗎?
他要帶人去看墳。
路程很近,飛船緩緩降落在一顆衛星上。
出乎林紙預料,墓塋星風景優美,這裡的大氣乾淨,天空藍到透亮,遍植著各種不知名的花草。
花草之間,隱隱能看到平鋪在地上的小小的石製方型牌子,上麵鐫刻著名字。
秦獵好像來過很多回,熟門熟路地帶著林紙往前走,穿過一望無際的花海,停在一座白色的巨型紀念碑前。
紀念碑是一個白色的三棱尖錐,像一把利劍,直指天空。
“這一片安葬的是第一代機甲駕駛員。”秦獵說。
紀念碑附近,無數石牌隱匿在鮮花裡。
紀念碑基座上有一個手掌的形狀,秦獵把手按在上麵。
整座紀念碑忽然被點亮了,發出柔和的白光。
這應該是他們祭奠的方式。
秦獵說:“天諭當初開發的第一代機甲時,正是蟲族瘋狂侵占一區的人類殖民行星的時候。我們在遠離母星的一區,耗費了無數人的心血,才把一些行星改造成人類適宜居住的環境,可是蟲族來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林紙忽然想起學院大賽決賽時,被蟲族占領的一區人類城市的模擬景象。
秦獵繼續:“那個時候,耦合係統還不完善,強行耦合,會對駕駛員的神經係統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可是當時我們和蟲族的戰事吃緊,蟲族和我們的宜居環境相似,一直在瘋狂進犯我們的殖民星球,一區和二區,越來越多的人類家園淪陷。”
秦獵說:“天諭的耦合機甲能發揮很大的作用,迫不得已,聯盟軍事委員會特批了耦合式機甲的使用,投放到前線戰場上。”
“那一代機甲駕駛員,沒人能活過三十歲。”
兩個人一起沉默了一會兒,秦獵才繼續。
“後來耦合機甲逐步完善,不再傷害駕駛員的身體健康,但是一代又一代,仍然有無數機甲駕駛員犧牲在和蟲族的戰場上。”
他看看四周。
“這裡埋葬著很多我熟悉的前輩,我的朋友,還有我的父母。”
鮮花在風中微微搖曳,無數石牌靜寂無聲。
林紙也走過去,把手按在紀念碑上,紀念碑又一次亮了起來。
林紙仰頭看著它。
她在想:秦獵的語氣,好像是在跟一個對機甲,對這裡的曆史,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人講述他們的過去,想讓她理解他們的奮鬥,和他們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