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它發現我們了?”聲音都在抖。
“沒有,”林紙答,“它看不見,隨便瞎打的。”
就像她說的一樣,那光束東一下西一下,漸漸改了個方向,朝另一邊走了。
又往前跑了很遠,林紙終於找到一條相當深的溝壑,當先跳了下去。
機甲們一個接一個地跟著她跳進深溝裡。
這條溝壑的形狀很理想,有一邊是往裡凹進去的,伸出去的板岩半遮著頭頂,高度也夠,機甲勉強可以藏在下麵。
“剛才飛船降落的時候我看見了,”林紙說,“這片森林就這麼大,再往前跑就沒地方藏了,我們暫時得待在這兒。”
終於停下來了,剛剛還是七支完整的小隊,現在已經少了一個人。
有機甲在麵前被炸碎,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有人在低聲啜泣,是死去的學員的隊友。
這裡全都是機甲學院的學員,從入學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做好了今後要上戰場的思想準備,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這麼突然。
就像宮危說的,至少現在人人都知道了,這絕不是比賽。
天上忽然有動靜,林中斑駁的陽光被什麼東西遮住了。
大家抬起頭,看見樹冠的枝葉間,又出現了那個巨大的白色的東西。
每個人都儘可能地把機甲緊貼在凹進去的岩壁上。
巨大的白泡在樹冠上空幽靈般緩緩滑過,什麼都沒發現,往前開走了。
等它過去,才有人低聲問:“這是蟲族的戰艦麼?”
有人答:“蟲族的那幾種戰艦都不長這樣。”
“說不定是它們的新開發的種類。”
“問題是,這裡可是九區。”
星環九區是離前線戰場最遠的地方,也是最不可能出現蟲族戰艦的地方。
如果天上的大白東西真的是蟲族的,就意味著聯盟的大後方已經不存在了,從今以後,本來就在三區四區前線打得很艱難的聯盟,需要雙線作戰。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遠處傳來轟隆隆一聲悶響,地動山搖,像打雷一樣,是光束轟炸的聲音。
接著又是一聲,又是一聲。它一直沒有停,轟鳴聲越來越密集,漸漸連成一片。
位置是在北邊,就是剛才那片城市的方向。
所有人都沉默地聽著爆炸聲。
它們正在集中火力,轟炸人類的城市。
蟲族和人類需要的生存環境一樣,甚至比人類對環境的要求更苛刻,它們每占領一顆行星,都會儘量隻殺傷人類,不破壞地表環境。
蟲族比人類更喜歡植物繁茂沒有汙染的自然環境,以至於有極端環保主義者說,蟲族入侵是對人類破壞環境的天譴——說得好像那些美好的行星環境不是人類努力改造出來的一樣。
還有另外一個極端,就是曾經有人建議,人類撤離行星時,乾脆用核武器徹底汙染行星,魚死網破:我們丟了,你們蟲子也彆想用。
覺得說不定這樣蟲子就不會再進攻人類的行星。
然而那些星球都是人類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家園,沒人舍得,再說這也不太現實,人類自己總得有地方待。
爆炸聲還在繼續,光束的威力大家都清楚,想都知道現在城市的慘狀。
有人先忍不住了,“它們正在轟炸我們的城市,難道我們要一直躲在這個地方?”
林紙看了看,是四區信諾機甲學院隊的主控,叫彌雷。
信諾隊就是上場比賽的搬車小分隊,用兩名隊員搬著樣本車衝向終點時,差點被宮危隊的暗算,赤字幫他們搭了一把手。
彌雷說:“我們是機甲,我們應該出去幫忙。”
“可是我們沒有武器。”宮危冷冷地說,“你打算用手上那兩把小破激光槍去打蟲族的戰艦麼?你請。”
他語氣不怎麼樣,說得卻也沒錯。
大家的機甲上都隻有參賽用的兩把小槍,出去的話,和白白送死沒差。
“去就去。孬種才藏在這兒,眼睜睜看著蟲子占我們的地方,殺我們的人。”
彌雷從岩板下出來,他的其他隊員也跟著出來了,盯著宮危。
他們兩隊在上場比賽裡就結了仇,現在更是彼此看不順眼。
宮危回敬他:“孬種?三天讓出半顆行星的可不是我們。”
人人都明白他什麼意思。
這些年和蟲族的拉鋸戰一直在二區和三區,有時戰火也會燒到四區,信諾機甲學院所在的四區使徒星,就曾經被蟲族占領過,三天內節節敗退,丟掉了大半顆行星,到現在使徒星上還有大塊的區域被蟲族占著,沒有奪回來。
三天內家園被占,是所有使徒星人的恥辱,宮危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還用了個“讓出半顆行星”,說得好像四區人沒有浴血奮戰過,使徒星是他們拱手送給蟲子的一樣。
彌雷不再廢話,一拳朝宮危揍過去。
不用宮危親自動手,星光隊的偵查機甲就搶上前,手中的金屬索去抽彌雷機甲的胳膊。
不過他們的動作都沒有林紙快。
蠍尾猛然伸長,隔開了彌雷和星光的偵查機甲,尾稍把金屬索一把扯下來,林紙在公共頻道說:“彆動,小聲!”
彆人也都看見了。
一隻小號的白色泡泡忽然出現在樹林裡,就浮在他們所在的溝壑邊沿,正緩緩地朝這邊滑過來。
看起來就像天上的大白泡的縮小版。
它祖宗體型太大,進不了密林,派了個重孫子進來偵查。